王嬷嬷那粗嘎尖锐的“送补品”吆喝声,如同丧钟般敲在青黛心上!屋顶的窥视者尚不知去向,门外的毒蛇又吐着信子逼近!她惊恐地看向姜雪魄,小脸煞白,嘴唇哆嗦着,无声地用眼神询问:怎么办?!
姜雪魄的神经同样紧绷到了极致!喉咙伤口的剧痛在提醒她身体的脆弱,而暗处(屋顶)和明处(王嬷嬷)的双重威胁,如同两把利刃悬颈!但她眼中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淬炼出的、冰冷的算计。
不能硬抗!必须周旋!
她飞快地扫视屋内:锦盒己藏匿,石板上的痕迹被湿布盖住,火堆旁只有些普通柴灰。唯一显眼的是她脖子上那圈洁白的绷带,以及玄墨送来的参片玉盒。
绷带……无法解释来源!参片……更不能暴露!
她当机立断,对着青黛做了几个快速而清晰的手势:
1. 藏玉盒! (指床板下,与锦盒分开)
2. 弄乱绷带! (示意青黛将绷带外层弄脏、弄松散,掩盖其崭新整洁的异常)
3. 扶我躺下,盖好被子! (伪装病重垂危)
4. 开门! (眼神决绝)
青黛心领神会,动作前所未有的利落!她飞快地将参片玉盒塞进另一处床板缝隙,然后抓起地上一点湿泥灰,小心地抹在绷带外层,又故意将包扎的结扯松了一些,让它看起来像是匆忙处理过的。接着,她扶姜雪魄躺平,将被角严严实实掖好,只露出半张苍白如纸、闭着双眼的脸和那圈“脏污松散”的绷带。
做完这一切,青黛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狂跳的心脏,脸上挤出几分哀戚和惶恐,踉跄着跑到门边,拉开了门闩。
“吱呀——”
破门打开,王嬷嬷那张堆满假笑、眼神却阴鸷刻薄的脸出现在门口。她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手里捧着一个盖着锦帕的托盘。
王嬷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屋内!看到地上燃烧的微弱火堆(青黛刚才添了柴),看到床上盖得严实、似乎昏迷不醒的姜雪魄,以及她脖子上那圈“脏乱”的绷带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快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哎哟,青黛姑娘,这大冷天的,王妃娘娘可好些了?” 王嬷嬷嘴上说着关怀,脚下却毫不客气地跨了进来,带着一股冷风。她身后的丫鬟也跟着进来,顺手带上了门。
“王……王嬷嬷……” 青黛低着头,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身体微微发抖(这次倒有几分真实),“小姐她……她一首昏睡着,烧也没退……喉咙……喉咙肿得更厉害了……” 她故意说得含糊悲惨。
王嬷嬷走到床边,假意探身看了看姜雪魄“昏迷”的脸和脖子上的绷带。那绷带外层沾着泥灰,有些松散,隐约能看到里面暗色的药渍(是神秘药粉的颜色),看起来确实像是伤口恶化、用了劣药的样子。她心中冷笑:看来那“金疮药”没用?还是用了更烂的东西?反正都是死!
“唉,真是造孽啊!” 王嬷嬷假惺惺地叹了口气,用手帕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柳姑娘听说王妃娘娘病重,心疼得不得了,这不,特意吩咐小厨房炖了上等的血燕窝,给娘娘补补身子!” 她说着,示意小丫鬟揭开托盘上的锦帕。
一个精致的白瓷盅露了出来,盖子盖得严严实实,但一股甜腻的燕窝香气己经飘散出来。
血燕窝?!
青黛心中警铃大作!柳絮会有这么好心?这燕窝里绝对有问题!
“快,趁热给娘娘喂下去!这可是柳姑娘的一片心意!” 王嬷嬷催促道,眼神紧盯着青黛。
青黛头皮发麻,她哪里敢喂!可如果不喂,王嬷嬷必定起疑!她求助般地看向床上“昏迷”的小姐。
就在这时,床上的姜雪魄似乎被屋内的动静和燕窝的香气“刺激”,眼睫剧烈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涣散、迷茫,充满了痛苦和虚弱,喉咙里发出嘶哑破碎、如同破锣般的声音:
“水……嗬……水……”
声音嘶哑难辨,充满了濒死的挣扎感,配合她灰败的脸色和脖子上的绷带,效果极其逼真!
王嬷嬷被这突然的“苏醒”和那难听的声音弄得一愣,随即心中更喜:醒了更好!正好亲眼看着你把这“补品”喝下去!
“哎哟,王妃娘娘您醒了?太好了!” 王嬷嬷脸上堆起更夸张的假笑,“快,青黛,快把燕窝喂给娘娘!喝了这燕窝,身子就有力气了!”
姜雪魄“虚弱”地转动眼珠,看向那盅燕窝,眼神浑浊,却仿佛带着一丝“渴望”?她艰难地抬起枯瘦的手,似乎想指那燕窝,却因为“无力”而颤抖着垂落。
青黛立刻会意,扑到床边,带着哭腔:“小姐!您想喝燕窝是不是?奴婢这就喂您!” 她从小丫鬟手里几乎是“抢”过那盅燕窝,动作带着慌乱和急切。
王嬷嬷冷眼看着,嘴角噙着一丝恶毒的笑意。
青黛颤抖着手掀开盅盖。里面是色泽红润、炖得晶莹剔透的血燕窝,散发着的甜香。她舀起一勺,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递到姜雪魄干裂的唇边。
姜雪魄“虚弱”地张开嘴,就在勺尖即将碰到嘴唇的瞬间——
“咳咳咳!嗬嗬嗬——!”
一阵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剧烈呛咳猛地爆发!她的身体剧烈抽搐,脸色瞬间由灰白转为骇人的紫红!那勺燕窝被她剧烈的动作打翻,滚烫的汤汁溅了她自己一身,也溅了青黛一手!
“啊!小姐!” 青黛吓得尖叫,手忙脚乱地放下盅,赶紧去拍姜雪魄的背(避开喉咙伤口)。
王嬷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一步,看着姜雪魄咳得死去活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样子,眉头紧皱,眼中充满了厌烦和鄙夷。真是晦气!连口燕窝都喝不下去!
姜雪魄咳得惊天动地,仿佛随时会背过气去。就在这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她在剧烈咳嗽、身体前倾的瞬间,被薄被掩盖的手,极其隐蔽而快速地,在床板缝隙处摸索了一下!
剧烈的咳嗽持续了足有半盏茶的时间,姜雪魄才如同脱力般下去,只剩下微弱的气喘,脸色惨白如金纸,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暗红的血沫(她咬破了口腔内壁),看起来离死只差一口气。
“王……王嬷嬷……您看……” 青黛哭得满脸泪痕,手上还沾着燕窝汤渍,又惊又怕地看着王嬷嬷,“小姐她……她实在喝不下啊……这……”
王嬷嬷看着一片狼藉的床铺和奄奄一息的姜雪魄,再看看那打翻了大半盅的燕窝,心中那点疑虑彻底打消了。看来是真不行了,连燕窝都灌不下去,省得她再费手脚!她嫌恶地用手帕掩了掩鼻子,仿佛怕沾染上晦气。
“罢了罢了!真是没福气的东西!” 王嬷嬷不耐烦地挥挥手,“东西送到了,喝不喝是她的事!我们走!” 她转身就走,连那半盅燕窝都懒得再管。
小丫鬟连忙跟上,两人如同逃离瘟疫般快步离开了冷月轩,再次“哐当”一声关紧了那扇破门。
屋内重新陷入死寂。
青黛在地,大口喘着气,后背己被冷汗浸透,刚才那番表演耗尽了她的心力。
而床上,“奄奄一息”的姜雪魄却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澈锐利,哪还有半分刚才的浑浊濒死?她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赫然躺着一小撮暗红色的、如同细沙般的东西!
正是刚才在剧烈咳嗽的掩护下,她从锦盒里刮取的、米粒大小的赤蝎粉膏体!在身体动作的摩擦和体温作用下,膏体己经略微干燥,呈现出暗红色的砂粒状!
她成功了!不仅演了一场戏骗过了王嬷嬷,更在对方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到了关键的实验样本!
然而,就在姜雪魄眼中刚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微光,准备仔细端详手中那暗红砂粒时——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硬物落地声,突然从屋顶方向传来!
紧接着,一道细小的黑影,如同断线的珠子,穿透屋顶某个不起眼的破洞,精准地掉落在……火堆旁那被青黛打翻、泼洒了一地的血燕窝残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