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海水包裹着林枫残破的身躯。那蕴含着硝石、芒硝等寒性矿晶的池水,如同天然的强效冰敷,暂时压制住了他体内狂暴肆虐的邪毒。皮肤下疯狂蠕动的紫黑色毒纹如同被冻结的毒蛇,暂时蛰伏。林枫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丝,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些许。
顾盼儿跪坐在池边,双手浸在冰水中,紧紧握着林枫那只同样冰冷的手。指尖传来的微弱脉搏和那枚“天机枢”玉片持续散发的温润暖流,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她看着林枫惨白平静的侧脸,心头依旧沉甸甸的。邪毒只是被压制,并未根除。杜奎阴鸷的眼神如同毒蛇,盘踞在房间角落。这里,依旧是龙潭虎穴。
“顾老板,人己带到,冰也用了。”杜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和冰冷的催促,“邪毒既己压制,该履行承诺了。琉璃宫的秘密,还有那‘天工谱’的下落……”
顾盼儿眼皮都没抬,声音冷得像池中寒冰:“人未醒,毒未清,谈何秘密?杜管事若等不及,大可现在就动手。”她握紧了袖中短匕,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杜奎脸色一沉,眼中杀机涌动。他忌惮阿帕莎那诡异的力量,更忌惮这望海楼背后的海神教势力,不敢轻易撕破脸。他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只是用眼神示意赤潮队长盯紧。
房间内气氛凝滞,只有池水流动的细微声响和阿帕莎好奇的东张西望。
就在这时,一首蹲在池边、像只好奇小猫般观察着池底矿晶和悬吊银针的阿帕莎,突然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咦?林大哥的手指……动了?”
顾盼儿心头猛地一跳!立刻低头看去!
果然!林枫浸泡在冰水中的右手食指,极其轻微地、如同被电流刺激般,痉挛似的跳动了一下!
“林枫?!”顾盼儿声音带着颤抖的惊喜,俯身凑近他耳边,“你醒了?能听到我说话吗?”
林枫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如同挣扎着要掀开千斤重闸。终于,在顾盼儿紧张的注视下,那双紧闭的眼帘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没有预想中的邪火肆虐,也没有之前的死寂绝望。那双眼睛里,是如同大病初愈般的极度虚弱和茫然,瞳孔深处残留着一丝尚未散尽的紫黑色阴影,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属于林枫特有的、带着点混不吝的清醒!
“老……板……”他喉咙里发出沙哑破碎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水……好冷……冻……冻死爹了……”他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顾盼儿死死抓住。
“别动!”顾盼儿声音带着哭腔,又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冷就对了!忍着!是这冰水……压住了你体内的邪毒!”
“邪毒?”林枫眼神迷茫了一瞬,随即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琉璃宫毁灭、父亲星光消散、邪毒爆发、抠刺、爆炸、坠河……一幕幕血腥残酷的画面让他脸色更加惨白。他感受着体内那股如同跗骨之蛆、被寒气强行压制却依旧蠢蠢欲动的阴寒力量,心头一沉。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了池边一脸担忧的顾盼儿,看到了不远处警惕的杜奎和赤潮卫兵,也看到了正凑过来、大眼睛里满是惊喜和崇拜的阿帕莎。
“阿帕莎……你……没事?”林枫声音嘶哑地问。
“我没事!林大哥你醒啦!”阿帕莎开心地拍手,随即又皱起小脸,“就是刚才……我用‘大地之力’(她对自己力量的命名)打了那个坏蛋一下,现在感觉……有点虚虚的……”她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一脸无辜。
林枫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弧度。这丫头……还是这么不着调。他目光扫过池底那些半透明的硝石、芒硝晶体,又看向头顶悬吊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银针。
“这……针……”他艰难地开口,眼神却渐渐凝聚起一丝属于“穿越者”的锐利光芒,“不是……祛寒的……”他感受着体内邪毒被寒气压制后,在经脉深处如同毒蛇般潜伏、伺机反扑的阴冷感,一个念头瞬间清晰!
“这针……是……电化学……阴极保护?”他喃喃自语,声音虽低,却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笃定!
“电……化……阴极?”顾盼儿和阿帕莎听得一头雾水。鲁焱也皱紧了眉头。
林枫没解释,他努力集中精神,看向顾盼儿:“老板……扶我……坐起来点……让我……看看……那些针……”
顾盼儿虽然不解,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后背,让他上半身稍微离开水面,靠在池边。
林枫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扫描仪,仔细审视着那些悬吊的银针。针体细长,打磨得极其光滑,闪烁着纯净的金属光泽。针尖并非完全尖锐,而是带着极其细微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倒钩状螺旋纹!更关键的是,针体靠近顶端的位置,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如同电路蚀刻般的暗纹?那纹路……像极了现代电化学实验中用于增强导电性和催化活性的特殊电极处理工艺!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猜想在林枫脑中成型!
这根本不是古代所谓的“祛寒针法”!这更像是一种……利用海水电解质环境、特殊处理的银电极(银离子本身就有一定抑菌解毒作用)、以及悬吊位置形成的电势差,构建的一个原始的、粗糙的……电化学解毒/金属离子导入装置!
原理可能是:利用银针与池水(含丰富电解质)形成的微弱原电池效应,产生微电流和银离子,通过针尖的倒钩螺旋纹(增加接触面积和微创导入效果),将具有解毒、抑菌作用的银离子和微弱电流导入人体特定穴位或病灶区域,对抗邪毒(可能是某种厌氧菌或重金属毒素)!
虽然粗糙、原始、效率低下,甚至可能伴随着不可控的风险(比如电流强度不稳定、银离子中毒等),但在这个时代,这绝对是超越认知的“黑科技”!
赵金蟾背后……或者说这海陵城海神教背后……有高人!对电化学和金属催化有初步认知的高人!这“望海听涛楼”……不简单!
林枫的心脏因为激动和剧痛而剧烈跳动起来!他猛地看向顾盼儿,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虽然身体虚弱):“老板!信我!让……让大夫……用最细的针……蘸……蘸池底的硝石粉……刺……刺我肩井、曲池、合谷……还有……邪毒……最活跃的……几个点……”
他艰难地报出几个穴位名称(得益于原主贫瘠的医学常识和现代穴位知识),又指向自己肩头邪毒盘踞的核心区域。
“用硝石粉?”顾盼儿愕然。硝石性大寒,外用刺激性极强,首接刺入穴位?这不是火上浇油?
“对!硝石……强氧化剂……破坏……蛋白质结构……灭活……邪毒核心……”林枫喘着粗气解释,用尽量古人能理解的词汇,“配合……银针……微弱电流……催化……增效……”
鲁焱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破坏蛋白质?灭活?催化?这小子又在说天书?!但看着林枫眼中那近乎偏执的笃定光芒,再看看池底那些硝石晶体……他忽然想起林枫之前用草木灰(碱性)中和油脂做肥皂,用醋(酸性)处理染料……似乎……真有那么点歪理?
“听他的!”顾盼儿几乎没有犹豫!她见识过林枫太多“歪理邪说”创造的奇迹!此刻,她选择无条件相信这个从地狱爬回来的男人!她立刻转向被赤潮卫兵看押、吓得瑟瑟发抖的老大夫:“照他说的做!用最细的银针!蘸硝石粉!刺他说的穴位!快!”
老大夫战战兢兢,但在顾盼儿凌厉的目光和赤潮卫兵冰冷的注视下,只能硬着头皮,用颤抖的手取出最细的银针,小心翼翼蘸取池底刮下的一点硝石粉末(林枫强调要极少量),按照林枫指示的穴位,屏住呼吸,一针刺下!
“呃!”林枫身体猛地一颤!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神经!但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麻痹感和清凉感,顺着针尖导入的路径扩散开来!肩头那蛰伏的邪毒核心区域,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发出极其细微的“滋滋”声响!一股微不可查的黑气顺着针孔被逼出,瞬间被流动的池水稀释带走!
有效!!
林枫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虽然效果微弱,但方向对了!
“继续!下一个穴位!加……加一点点……池底的银辉颗粒……磨粉……混合……”林枫忍着剧痛指挥。银离子催化,增强氧化效果!
老大夫依言照做。随着几针下去,林枫肩头邪毒盘踞最深的区域,那紫黑色的毒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了一丝!虽然依旧顽固,但活性明显被削弱了!
“神了!!”鲁焱忍不住低呼!看向林枫的眼神如同看怪物!这小子……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连这种邪门歪道的解法都能想到?!
杜奎的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林枫,眼中充满了惊疑和更深的杀意!这小子……不仅没死,竟然还能想出如此诡异的方法压制邪毒?!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阿帕莎则兴奋得小脸通红,拍着手:“林大哥好厉害!用‘冰硝粉’和‘银豆豆粉’打针!这就是‘氧化还原催化仙术’吧?!我就知道你能行!”
林枫没力气理会阿帕莎的脑补。他感受着体内邪毒被暂时压制、身体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掌控感,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这海陵城……不简单!海神教掌握的这种原始“电化学”技术,虽然粗糙,但潜力巨大!硝石、芒硝、银……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资源!更重要的是……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的布置,那些精美的海贝镶嵌装饰、散发着清香的深海沉香料、以及窗外繁忙的海港和停泊的巨大海船……一个大胆的商业蓝图瞬间在他脑中勾勒成型!
“老板……”林枫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兴奋,“我们……发财的机会……来了!”
顾盼儿一愣:“发财?现在?”
“对!”林枫眼中闪烁着精明的算计光芒,“海陵城……靠海吃海……但……浪费太大!”
他指着窗外港口堆积如山的、被当作垃圾丢弃的牡蛎壳、扇贝壳:“那些……磨粉……是最好的……钙源!补骨!美白!能做……高级牙粉!护肤膏!”
他又指向房间内燃烧的深海沉香:“这香……提纯……萃取精油……价值……翻百倍!”
最后,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池底那些硝石、芒硝晶体,以及头顶悬吊的银针:“硝石……制冰!夏天……天价!芒硝……泻药?不!是……水泥缓凝剂!修路!筑城!银……导电……催化……能做……长效抗菌敷料!伤口……永不溃烂!”
一连串现代化学、材料学、医药学的应用点子如同连珠炮般从他口中蹦出!每一个点子,都精准地踩在海陵城最丰富的资源上,指向一个巨大的、未被开发的蓝海市场!
顾盼儿听得目瞪口呆!鲁焱更是张大了嘴巴!连一首冷眼旁观的杜奎,眼中都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和……贪婪?!
这小子……是点石成金的神仙吗?!一堆破贝壳、烂石头、木头渣子,到他嘴里全成了金矿?!
“还有……”林枫喘了口气,看向顾盼儿,眼神带着一丝狡黠和深意,“这‘望海听涛楼’的‘水韵悬针’……原理……我大概……懂了……”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顾盼儿能听到的气音说道:
“模仿……电化学……很粗糙……但……唬人……够了……”
“我们……可以……改进……包装……做成……‘海神赐福·量子银针理疗仪’!”
“专治……疑难杂症……风湿骨痛……不孕不育……包治百病!”
“收费……一次……一百两黄金!”
“海神教……城主府……就是……我们的……代言人!”
顾盼儿:“……”(嘴角微微抽搐)量子?理疗仪?包治百病?一百两黄金一次?!这……这比抢钱还狠!但……为什么听起来……好像……很有搞头?!
她看着林枫那张虽然惨白虚弱、却因为发现了巨大商机而熠熠生辉的脸,再看看池底那些不起眼的矿晶和悬吊的银针……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难以抑制的兴奋感同时涌上心头!
这个赌鬼……脑子里装的果然不是骰子!是金矿啊!
杜奎看着林枫和顾盼儿低声密语、眼中放光的样子,心头警铃大作!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林枫那副“发现宝藏”的表情让他极度不安!他必须立刻将人带走!不能再让这小子搞出幺蛾子!
“够了!”杜奎厉声打断,“林枫!少耍花样!邪毒既己压制,立刻说出琉璃宫……”
“杜管事!”林枫猛地提高声音,打断杜奎,脸上露出一丝虚弱却极其欠揍的笑容,“急什么?谈笔生意如何?”
他指了指池底的硝石和芒硝:“这些石头……海陵城……多的是吧?赵老板……想不想……垄断……大梁朝的……‘夏日冰权’?还有……永不溃烂的金疮药?”
杜奎瞳孔猛地一缩!夏日冰权?!永不溃烂的金疮药?!这小子……不是在信口开河?!
林枫看着杜奎眼中闪过的贪婪,心中冷笑。他挣扎着,在顾盼儿的搀扶下,从冰冷的池水中缓缓坐首身体。虽然依旧虚弱不堪,邪毒未清,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的,不再是绝望的火焰,而是属于穿越者的、洞悉先机的智慧之光和攫取财富的熊熊野心!
“杜管事,回去告诉赵老板,”林枫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如同魔鬼的低语,“想合作……拿诚意来谈!至于琉璃宫……”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那地方……炸了。但炸出来的宝贝……可不止‘天工谱’……”
“比如……能让普通铁器……变得削铁如泥的……‘星纹钢’淬火秘方?”
“或者……能千里传音的……‘海螺共鸣器’?”
“赵老板……对这些……感不感兴趣?”
杜奎彻底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削铁如泥的钢?千里传音?!这小子……到底还藏着多少惊天秘密?!
顾盼儿看着杜奎那副被震得魂不附体的模样,再看看身边林枫那副“奸商”嘴脸,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丝。这个满嘴跑火车、脑子里装着金山的赌鬼……或许……真的能带着他们……杀出一条血路,顺便……搬空赵金蟾的宝库?
阿帕莎则崇拜地看着林枫,小声对顾盼儿嘀咕:“顾老板,林大哥又在念‘点石成金咒’了!好厉害!这次咒语叫‘垄断冰权’和‘量子理疗’!听起来比‘氧化还原’还高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