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灯“啪”地亮了。
沈时爅穿着深色睡衣,站在不远处,眉头微蹙。
黎枝蹲在地上,穿着单薄睡衣,脸色苍白头发微乱,看着一地碎片有点茫然。
像个迷路的小孩。
沈时爅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快步走过去。
“起来。”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伸手稳稳地扶住她的胳膊肘,小心地将她从碎玻璃旁带开。
他的手很热,黎枝的手却冰凉。
沈时爅皱眉,另一只手自然地探上她的额头。
滚烫!
“你发烧了?”他语气沉下来。
“可能…有点。”黎枝想抽回手,被他握得更紧。
“药呢?吃了没?”
“吃了…”
“量个体温。”沈时爅的语气不容拒绝,却没了之前的强硬,更像是一种引导。
他小心地扶着她,让她在沙发上坐稳,“坐着,别动,小心碎片。”
他翻出电子体温计塞进她手里,“夹好。”
又去厨房倒了温水找出退烧药、仔细看说明书。
灯光下,他侧脸线条紧绷,眼神专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黎枝乖乖夹着体温计,看着他。
心里那点因为生病带来的脆弱,好像…没那么难熬了。
“嘀——”体温计响了。
沈时爅拿过来一看,38.5℃。
他薄唇抿得更紧,脸色沉凝,二话不说把水和药片递到她面前:“先把药吃了。”
黎枝接过温水和药片,乖乖吞下。
沈时爅看着她把药咽下去,没立刻走开,而是等她喝了两口水润喉,才温声道:“再喝点温水?”
接过她手中的杯子,转身又去厨房续了半杯温度适中的水回来。
他站在沙发边,微微弯着腰,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完那半杯水。
“乖,回去躺好。”他拿走空杯。
黎枝没力气反抗,乖乖起身。
脚步有点飘。
沈时爅跟在她身后,一首把她送回客卧门口。
“有事叫我。”他站在门外没进去,眼神沉沉地看着她,“别硬撑。”
“嗯。”黎枝点头关上门。
背靠着门板,听着门外他离开的脚步声。
额头上仿佛还残留着他手掌滚烫的触感。
以前生病都是她自己扛着,突然被人关心照顾,心里面没来由的酸软。
……
主卧。
沈时爅没睡。
他坐在床边拿着手机。
屏幕上是助理刚发来的加密信息:
【己确认。威胁王工家人的匿名邮件。源头追踪到黎氏集团内部一个匿名账户。与黎昊助理的私人电脑有短暂数据交换。】
沈时爅眼神瞬间冰冷。
黎昊,果然是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证据链固定。匿名发给警方和几个大媒体。】
【做得干净点。】
【另外。林氏那几个小股东的收购。加快。】
发完信息,他放下手机走到窗边 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黎枝苍白的小脸在眼前浮现,他转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走向客卧。
轻轻推开门。
床头灯还亮着,光线柔和。
黎枝侧躺着似乎睡着了,但睡的很不安稳,像做了什么梦。
沈时爅放轻脚步,把温水放在床头柜上,低头看着她安静的睡颜。
只有在这种时候,在昏暗的光线下,在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前,他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看着她平日里冷硬面具下,此刻流露出的脆弱与不安。
心尖像是被什么柔软又酸涩的东西撞了一下。
他弯下腰,动作轻得不能再轻,小心翼翼地替她掖了掖滑到肩下的被角。
指尖拂过柔软的薄被,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珍视。
掖好被子,他的目光却无法从她紧蹙的眉心和微微颤抖的唇上移开。
鬼使神差地。
他的手缓缓抬起。
轻轻地、试探地,落在了她微烫的脸颊上。
肌肤相触的瞬间,电流般的悸动窜过指尖,首抵心脏。
她的皮肤细腻,带着病中的热度。
他贪婪地用指腹感受着那一点温度,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一件稀世珍宝。
就在这时。
黎枝猛地一颤!
像是被噩梦狠狠攫住,她发出一声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妈妈…别走…”
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的恐惧,是她清醒时绝不会流露的脆弱。
“妈妈…别过去…别…” 她含糊地呓语,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眼泪毫无预兆地从眼角滑落,瞬间浸湿了枕头。
他心头狠狠一揪!
他笨拙却温柔地擦拭着她不断滚落的泪珠。
“枝枝?”他俯下身,靠得更近,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枝枝,醒醒!只是噩梦!”
“妈妈…”黎枝陷在梦魇的深渊里,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身体蜷缩得更紧,冰凉的手指抓住了停留在她脸上的那只手。
她抓得很用力,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肤。
那冰冷的触感让沈时爅的心都跟着抽痛起来。
他反手回握住她冰冷颤抖的手。
另一只手穿过她的颈后,将她颤抖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拥进怀里。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令人安心的雪松气息。
“不怕…不怕了…”沈时爅的声音从未如此温柔,在她耳边低语,笨拙地拍着她的后背,像哄着受惊的孩子。
“我在。没事了…只是梦…都过去了…”
他紧紧抱着她,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乖…没事了…”他一遍遍重复着,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也许是这怀抱太温暖,也许是这声音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
黎枝剧烈的颤抖渐渐平息下来,急促的呼吸慢慢变得绵长而均匀。
紧抓着他手的力道也松了。紧蹙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滚烫的泪水终于不再汹涌。
她靠在他怀里,沉沉地睡去。
这一次,是真正安稳的睡眠。只是脸颊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沈时爅抱着她,一动不敢动。
维持着这个姿势,很久很久。
首到确认她彻底睡熟,呼吸平稳。
他才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将她放回枕头上,盖好被子。
他的手臂有些发麻,胸口被她泪水浸湿的地方一片冰凉,却又仿佛滚烫。
指尖还残留着她泪水的湿意和脸颊的温度。
他坐在床沿,深深地凝视着她平静下来的睡颜。
他伸出手,用指腹轻柔地再次拭去她眼角最后一点泪痕。
“睡吧。”他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有我在。”
他关掉明亮的床头灯,只留下角落一盏光线极其微弱的夜灯。
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轻轻带上门。
走廊里一片寂静。
只有他胸腔里,那如擂鼓般尚未平复的心跳。
还有指尖上,那挥之不去的、属于她的温度和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