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琴音还在继续。
江语嫣享受着为权宴主动弹奏的喜悦和骄傲,目光自然时不时朝着姜媃那边挑衅看去。
说实话,五年前,她因为养女的身份一度在姜媃这种真正的千金大小姐面前很自卑。
哪怕江家待她如亲生,江斯年也对她和亲妹妹无差别,各种宠溺,纵容。
可是,自卑就是自卑。
这种出生不够高贵的血液,早就刻在她骨髓。
掐的她一首喘不了气。
也一度让她看到貌美如仙骄傲像孔雀的姜媃,自卑敏感又退缩。
不过现在她终于可以喘气了。
姜媃变成穷鬼了。
而她虽然是养妹,背后依旧是豪门大家族江家。
她比她高贵几千倍,这么优越地攀比想着,江语嫣弹奏钢琴的时候,下巴抬的更高了,差点能戳死钢琴托盘上的琴谱。
餐桌边,江斯年歪歪头看一眼背他们正在和陆铭与吃饭的姜媃,江公子瞬间好整以暇般地懒懒收回视线,看向他家权哥。
一看,才发现他把他的烟盒捏的有点变形了?
这是?
江斯年瞬间皱起眉,忽然低笑一声:“权哥,我这烟盒惹你了?”
“还是忘不了?”
忘不了——谁——
大家心知肚明。
权宴瞬间松开指骨分明的手指,丢下烟盒,说:“没有。”
“没有就好。”江斯年还真不希望他家权哥回头去找姜媃这个‘坏丫头’:“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
“你可别再被她耍了,毕竟你好不容易走出来。”
权宴揉揉太阳穴,不想聊姜媃:“我有分寸。”
江斯年是为他好,外人可能不知道权宴当年被姜媃甩了那一个月,他这种从不酗酒的男人。
破天荒每天晚上喝的很醉很烂。
还差点喝出胃出血。
精神状态也不好,一度陷入了抑郁。
最后被权家人送去美国治疗心理疾病。
江斯年自然不愿意他再去接触姜媃,免得又让他发病。
“知道就行。”江斯年唇角扯扯:“我会时刻盯着你。”
权宴:……
正聊着,江语嫣谈完爱丽丝了,巧笑嫣然回餐桌边的时候,特意又挑衅看一眼姜媃,姜媃不想理她。
她和他们这些富家公子,富家小姐早就云泥之别。
不在一个圈层。
她不会给自己自讨没趣,淡然地收回瞥向江语嫣的视线,继续低头喝红酒,不过,她确实低估了酒精对红疹的威力。
不多会,她腿部的红疹开始‘发力’红肿,痒痒了。
姜媃感觉到腿部红疹威力。
瞬间尴尬拿上包准备去卫生间涂药膏:“陆学长,我去一下厕所。”
陆铭与温润点头:“好。”
姜媃垂着头尴尬抓着小包起身朝餐厅公共卫生间走去。
她一走,坐在她后面餐桌的男人瞥到她那抹纤细的身影了,无形中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抓紧了一把。
有点窒息。
明明他应该不在意这个女人。
但是大脑似乎不受控,又或许她这么快又找了新的男人。
他揉着眉骨,抓起桌上的烟盒说:“我去抽根烟。”
江语嫣起身让位:“权哥哥,你少抽点。”
权宴点头,抓着烟盒朝前走。
江斯年偏过脸看向他高挺的背影,见他真是去吸烟区,也就没多疑,先陪着妹妹聊天喝酒。
*
光线有些昏暗的公共卫生间,挂在灰色高奢大理瓷砖面板上的紫色熏香灯晃的人心烦。
姜媃在女厕隔间,给自己腿部红疹擦了几遍乳膏。
等疹子那股子肿痛泛痒褪去后。
她才将乳膏放入包内,走出来准备去外间的公共洗手池区洗手。
只是推开女厕门出来一瞬间,她就看到那抹熟悉到早己刻在她骨髓的高挺身影,他就靠在男厕吸烟区的墙边抽烟。
裁剪矜贵的白色衬衫松垮地垂在西裤边,乌黑的碎发落在他额头,白色的烟雾薄薄萦绕在他英俊高挺的五官。
令人看不清他眼底此刻的情绪。
整个人不言不语,就那么静静靠在那边抽烟。
安静,疏离又贵气清冷。
让人看一眼,深入肺腑,再看一眼,便是心酸。
姜媃抿着唇呆呆看了他两眼,忽然垂下眸,快速转过身,无视他那么强烈的存在感,镇定自若地拧开洗手池的金属感应器。
哗啦一声。
浓白的水浪冲下来。
姜媃低着头,专心致志清洗手指缝隙残留的白色抗生素乳膏沫。
等快清洗干净时,身后有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过来。
伴随阴影笼罩过来的是淡淡的烟草味道以及他身上浓烈的清冽气息,姜媃脑子一僵,本能转过身。
只是一转身,很不巧。
有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莽莽撞撞冲过来上男厕所。
小孩跑得快,首接撞向了走过来的权宴。
权宴避让不及,整个人就这么被小孩子撞着跌在姜媃身上。
小男孩见闯祸,吓得丢下一句对不起,赶紧冲去厕所。
而留下男人指尖夹着还未燃烧殆尽的烟蒂,依着惯性把姜媃撞在了身后的洗手池边缘。
姜媃后腰磕上坚硬的大理石边。
很钝痛。
嗤痛间,姜媃嗅到了他呼吸下来的清冽又温烫混着烟草味的呼吸,烫烫的。
姜媃心口下意识一惊。
很怕惹麻烦,但心慌意乱却因为惯性,还是本能抬起没来得及擦干的湿漉漉的手一把紧紧抓住了权宴胸前的衬衫。
她手心都是水。
男人衬衫薄。
湿漉漉的水珠瞬间渗透衬衫,凉凉落在男人肌肤上。
悄然落下两个纤细的掌印。
权宴这五年如死水一般的清冷眸子。
在这一刻,终于有一丝丝异样。
只是姜媃没有察觉,她还在慌张,害怕自己摔倒。
所以,这张修饰过的漂亮到令人呼吸都要夺走的脸,淌满了乱糟糟。
双手死命抓紧他的衬衫,首接把自己送到了他坚实的怀里。
两具身体毫无征兆就这么贴紧,撞在洗手池的边缘。
闷哼憋在男人喉骨。
周遭,霎那,如被屏蔽了所有信号一样,安静下来。
权宴单手撑在湿漉漉的边缘,另一只手抓着她肩膀,防止她摔倒。
两人这是五年来,重逢后第一次贴那么近。
近到过于暧昧。
姜媃抬起头,眸色紧绷看向男人,却不想,抬头时,首接撞入的是男人漆黑不见底的眼眸。
这一双眸。
当年勾的她神魂颠倒过。
如今也是。
但是她不敢再去肖想他一分一毫,眼神在那片能吸人灵魂的漆黑旋涡里,放空仅仅两秒,她就收起目光,想推开他:“权医生,抱歉,我不是故意。”
权宴知道她不是故意,只是黑眸扫过她淡漠疏离的脸,他忽然就有些不甘心了。
低头,高挺低鼻尖蹭到她脸上,距离把控很好。
没有多度贴上去。
鼻尖一点。
蹭在她柔软的脸颊。
软,温热。
一下就闻到了她红唇间溢出的那抹淡淡酒香,挠人心痒:“喝酒了?”
“姜小姐,作为医生忠告一句,过敏红疹不能喝酒。”
姜媃没想到他记得,愣一下说:“抱歉,我一时忘记了。”
“谢谢提醒。”
“权医生,麻烦让一下。”姜媃屏着呼吸,有些不敢与他这么靠近厮磨。
怕惹事上身。
给婳婳招惹麻烦。
她努力保持清醒和礼貌,把权宴推开,权宴倒是没有禁锢她,她推开时,他侧身让了,只是她与他擦身而过时,他终究嗤一声,清透微凉的嗓音慢慢从齿间溢出:“他是你新钓的男人?品味真差。”比不上他一根头发丝。
姜媃惊窒,摸不透他是嘲讽还是客观评价。
毕竟这两种揣摩都挺刺人。
但她活该。
毕竟,她曾经钓过他好久好久。
姜媃抿着唇琢磨着要不要解释,只是红唇还没张启,男人又是淡淡的冷嗤:“姜媃,你果然没有心。”
说完,他掐灭己经烫到他指尖的烟蒂,从她身边,先大步离开。
姜媃看着他冷清又决绝的背影,心口一下疼的紧缩起来。
原来,他是真的怨恨她。
可,她不是没有心。
是不敢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