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电台里的高温预警播报刚落,后排的老李"嚯"地坐首。
安全帽"当啷"撞上顶棚:"42度?!上个月说39度就是历史极值,这老天爷是要把人搁铁板上烤?"
他探身拍了拍前排座椅,"蔡师傅,你跑长途见多识广,这天气反常得邪乎!"
我余光瞥见后视镜里,几个工人揉着惺忪睡眼凑过来。
老张抓着扶手晃悠:"可不是!我老家河南的,今早给我妈打电话,她说玉米叶子都卷成油条了!"
他掏出手机划拉,"你们看朋友圈,隔壁市水库水位见底,河床都裂出大缝了!"
"要我说,就是早上那怪天的征兆!"
坐在角落的王叔突然开口,布满老茧的手攥着保温杯。
"我活了六十岁,头回见半边天烧红半边天泛蓝。"
他拧开杯盖,热气腾起模糊了眼镜片,"我孙子爱看科幻片,说这叫'天气异变前兆'......"
车厢里顿时炸开了锅。
有人掏出烟又想起车内禁烟,烦躁地在指间转圈圈;
年轻小伙刷着短视频惊呼:"热搜第一!说是全球气象卫星监测到大气层异常波动!"
副驾的大姐突然拍腿:"难怪我家空调这两天老跳闸!敢情是老天爷先给咱们'预热'了!"
我轻按喇叭避让闯红灯的电动车,喉咙发紧:
"都别自己吓自己,气象台说了是副高异常。"
话虽这么说,握着方向盘的手却不自觉收紧——
方才瞥到手机推送,气象局官网留言区己被"末日论"刷屏。
有人贴出今早各地双色天空的对比图,坐标从东北雪原到南海渔村,诡异的天象竟横跨大半个中国。
老李突然压低声音:"蔡师傅,你说...这跟咱们国家军演有关系吗?我听人说高科技武器能改变气候......"
他的话被急刹车的惯性打断,我盯着前方路口闪烁的红灯,反光镜里映出自己紧绷的下颌。
车载电台突然切入紧急插播:"请市民注意,市卫健委增设24小时中暑急救专线......"
刺啦的电流声中,我听见后排传来压抑的抽气声,混着空调出风口的嗡鸣,在密闭车厢里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车厢里的议论声渐渐变成焦虑的低语时,后排突然传来窸窸窣的响动。
五十多岁的陈姨从褪色的帆布包里掏出一摞铝箔袋,挨个往工人手里塞:
“拿着,我昨儿半夜熬的酸梅汤,放冰箱镇过的。”
“使不得使不得!”老李慌忙推拒,“您这得费多少料?”
陈姨硬把酸梅汤塞进他怀里,眼角笑出细密的纹路:
“费啥料?我闺女给买的电炖锅,按个钮就成。你们白天在工地暴晒,晚上还加班到那么晚......”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转头抹了把眼睛,“我儿子也在建筑队,在邻市盖楼呢。”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老张捏着铝箔袋的手微微发抖,半晌才闷声说:
“陈姐,等凉快些,我给您捎袋老家的铁棍山药。”
有人摸出兜里皱巴巴的纸巾递给陈姨,还有人默默把空调出风口调远。
“蔡师傅!”
一首沉默的王叔拄着拐杖挪到前排,保温杯在金属扶手上磕出轻响。
“我这儿有张方子,用藿香、薄荷、金银花煮水,防暑比喝饮料强。待会到站,我写纸上给你,你拍下来发工作群里。”
我喉头发酸,后视镜里,二十多个工人挤在晨光里。
有人小口抿着酸梅汤,有人仔细折好方子塞进安全帽内衬。
老李突然扯着嗓子喊:
“等熬过这阵,我请大伙儿喝冰镇啤酒!就去工地旁那家大排档!”
“得加烤串!”
“还要拍黄瓜!”
车厢里爆发出久违的笑声,混着酸梅汤的酸甜气息,竟比任何降温药剂都更沁人心脾。
车窗外,炽热的阳光依旧灼人,但此刻的我忽然明白,有些温度永远不会被烈日烤化——
就像抗疫时护目镜后的汗水,像界碑下战士冻僵的手掌,像南海舰船上永不褪色的海军蓝,在这片土地的每个角落,总有人用滚烫的心,焐热最艰难的岁月。
车载电视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画面中记者举着话筒站在龟裂的农田前,身后成片枯萎的玉米杆在热浪中摇晃。
“观众朋友们,受持续高温影响,我市周边农作物受灾面积己达惊人的程度!”
记者的声音在狂风中显得有些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会被吹散。
镜头随着记者的话语剧烈晃动着,扫过那片原本应该是肥沃土地的地方。
然而,如今展现在人们眼前的,却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痕,就像是大地被撕裂开来一般。
“这地裂得跟地震似的!”
记者不禁惊叹道,声音中透露出对这罕见景象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后排的小王猛地站起,脑袋差点撞上顶棚。
"我老家就在郊区,我妈今早视频说,井里的水都快见底了!"
他的手机屏幕还亮着转账界面。
"刚给家里打了两千块,让他们买台抽水机。"
陈姨攥着空铝箔袋,眼眶又红了:"造孽啊,那些秧苗多金贵......"
她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旁边的老张:"你不是说老家水库见底了?政府没组织送水吗?"
老张苦笑一声,把安全帽扣在脸上:"送了,但几百号人等着,一车水哪够分?"
他闷声闷气的声音从帽檐下传来,"我让我爸把水都留给村里的老人孩子,咱们庄稼汉糙得很,忍忍就过去了。"
这时画面切换到市区街道,环卫工人正往行道树根部覆盖保湿布,镜头拉近,他们脖颈处的皮肤被晒得通红脱皮。
"根据市政部门统计,本周己有......"
播报声被老李的咒骂打断:"这些黑心老板!这么热的天还让工人露天作业!"
他攥紧拳头,"去年我们工地就有个兄弟中暑,在ICU躺了半个月!"
车厢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王叔颤巍巍举起保温杯:"我孙子在新闻社当编辑,说他们正策划给户外工作者送清凉的活动。"
他浑浊的眼睛闪着光,"等我回去,把老家的老茶树摘了,炒点去火的茶送过去!"
我盯着前方被晒得发软的柏油路,后视镜里,二十多双眼睛都紧紧盯着车载电视。
当画面中出现解放军战士们头顶炎炎烈日,不辞辛劳地为偏远山村运送生活用水的场景时,原本喧闹的车厢里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人们的目光都紧紧地锁定在屏幕上,那一个个被汗水湿透的身影,那一张张虽然疲惫却依然坚定的面庞,仿佛在诉说着他们心中的无私与奉献。
陈姨的抽泣声在这静谧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那是感动的泪水,也是对这些可爱的战士们深深的敬意。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就像当年守边疆的战士们一样,他们现在又来守护咱们老百姓了……”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划破了人们心中的那片宁静,引发了一阵共鸣。
紧接着,老李突然大声说道:
“蔡师傅!下次出车,我带个大保温桶!咱们也给路边的交警、快递小哥送送水!”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热情和决心,仿佛己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实施这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