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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将狭窄的骸骨缝隙彻底填满。只有两人粗重交错的喘息声，如同破旧风箱的嘶鸣，在死寂中回荡，是这片绝对黑暗中唯一证明生命存在的痕迹。
墨离背靠着冰冷湿滑的巨大肋骨，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断裂处的剧痛，如同被烧红的铁钎反复穿刺。右臂完全失去了知觉，麻木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正缓慢而坚定地朝着肩胛蔓延。左臂承担了两人几乎所有的重量，此刻更是酸痛欲裂，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过，每一次心跳都带来钻心的刺痛。小腿被蛇咬的伤口处，冰冷的麻痹感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意志。
更深的疲惫，是来自灵魂的透支。强行引动厌龙脊和青鸾镜碎片共鸣爆发的那一击，如同饮鸩止渴，不仅榨干了他残存的力量，更在经脉和灵魂深处留下了难以愈合的暗伤。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感，如同沉重的枷锁，将他牢牢禁锢在这片黑暗与痛苦之中。
然而，与这深入骨髓的痛楚和虚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胸口传来的那份温软触感和微弱却清晰的心跳。
星见依旧昏迷着，毫无意识地伏在他的胸前。她冰凉的脸颊紧贴着他同样冰冷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带着微弱的血腥气，如同羽毛般轻轻拂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阵细微的、令人心尖发颤的痒意。她纤细的身体几乎完全倚靠在他身上，隔着破烂的衣衫，墨离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曲线和那惊人的瘦弱。凌乱的乌发如同海藻般铺散，有几缕粘在他汗湿的下颌，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血腥、尘土和淡淡清冷的幽香。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墨离能感觉到她每一次微弱呼吸时胸腔的起伏，能感觉到她冰冷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轻轻抓着他胸前破烂的衣襟，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这种毫无防备的、全然依赖的姿态，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狠狠撬动了他内心深处那扇被冰封多年的门。
烦躁、杀意、利用…这些曾经占据主导的情绪，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坚冰，正在以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速度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的责任，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怜惜与无措的异样暖流。
他想推开她，这姿势太过亲密，让他浑身僵硬，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以及那丝在黑暗中悄然滋生的、不愿打破这份脆弱温暖的微妙心思，让他最终只是僵硬地维持着原状。他熔金色的妖瞳在绝对黑暗中失去了焦距，茫然地“望”着上方骸骨缝隙透不进一丝光亮的黑暗穹顶。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墨离在心中无声地质问。从雨夜的生死追猎，到祭坛的血契炼狱，再到这骸骨地狱的亡命奔逃…他和她，本该是宿命的死敌，为何此刻却如同两只在暴风雪中互相依偎取暖的困兽？
“呜…冷…”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浓重鼻音和委屈的呓语，突然从怀中传来。
星见的身体在他胸前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仿佛在睡梦中也被这骸骨缝隙深处的阴冷所侵袭。她的手臂本能地收紧，更加用力地环住了他的腰身（虽然她的力量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冰凉的脸颊也更深地埋进了他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那微弱的、属于活人的温度。
这细微的动作，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墨离心中激起层层涟漪。那一声“冷”，带着全然的依赖和脆弱，像一根柔软的针，精准地刺破了他内心最后那层坚硬的外壳。
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攫住了他。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还能动的左手。动作笨拙而迟疑，仿佛那手臂有千钧之重。黑暗中，他看不见，只能凭着感觉，摸索着，最终，那只沾满血污和泥泞、指节粗粝的手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轻轻覆盖在了星见那微微颤抖的、冰凉的肩背上。
入手一片冰凉滑腻的触感，是她的皮肤和湿透的破碎衣衫。墨离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被电流击中。他下意识地想缩回手，但星见似乎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粗糙却带着微弱暖意的触碰，在昏迷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如同幼猫般的嘤咛，身体更加放松地偎依过来。
这声嘤咛，如同定身咒，让墨离僵在了原地。他那只覆盖在她肩背上的手，最终也没有收回，只是僵硬地停留在那里，笨拙地、极其轻微地，用掌心那一点点可怜的体温，试图去温暖那片冰凉。
时间在黑暗中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在寂静中交织，如同某种奇异的韵律。墨离能感觉到自己狂乱的心跳正一点点平复，一种奇异的安宁感，如同温润的泉水，悄然流淌过他那被痛苦和杀伐浸染得千疮百孔的内心。血契的链接依旧微弱，却不再仅仅是冰冷的枷锁或痛苦的源头。那微弱的链接中，传递来的不再是混乱和毁灭，而是一种同样疲惫、同样脆弱、却同样在黑暗中寻求依靠的微弱共鸣。仿佛两颗在狂风暴雨中飘摇的孤星，在濒临湮灭的边缘，意外地发现了彼此微弱的光芒，并本能地靠近、取暖。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炷香，或许更久。
“呃…” 怀中的星见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吟，覆盖着晶膜的眼皮开始剧烈地滚动起来。
墨离的心猛地一跳，覆盖在她肩背上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半分，随即又如同被烫到般迅速松开。他屏住呼吸，熔金色的妖瞳在黑暗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警惕、紧张，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星见的长睫毛如同挣扎的蝶翼，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缓缓睁开了。
依旧是那双覆盖着薄薄银白晶膜的眼眸。但这一次，晶膜之下，不再是纯粹的茫然，而是多了一丝初醒的懵懂和剧烈的痛楚。她似乎想转动眼珠，看清周围的环境，但黑暗剥夺了视觉，让她更加不安。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她蜷缩起身体，牵扯到内腑的伤势，痛得她小脸皱成一团。
墨离的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却又硬生生顿住。他只能僵硬地保持着姿势，看着她痛苦地咳嗽，咳出带着血丝的唾沫。
咳嗽声渐渐平息。星见虚弱地喘息着，覆盖着晶膜的眼眸在黑暗中茫然地“望”着，最终，毫无焦距地落在了墨离模糊的轮廓上。
“是…你…” 她沙哑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探寻。“刚才…很吵…很大的声音…有东西在追我们…”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似乎在努力拼凑昏迷前破碎的记忆片段。
墨离沉默着，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告诉她那恐怖的骸骨巨兽？告诉她她舍身一扑救了他？还是告诉她他抱着她亡命奔逃？这一切对于失忆的她而言，都太过沉重和混乱。
没有得到回应，星见似乎有些不安。她覆盖着晶膜的眼眸微微低垂，长长的睫毛在黑暗中投下脆弱的阴影。她似乎感觉到了两人此刻过于亲密的姿势，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向后缩，但虚弱的身体和无处不在的剧痛让她动弹不得，反而因为这一动，牵扯到伤口，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别动。” 墨离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却又奇异地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星见的动作瞬间僵住。她覆盖着晶膜的眼眸再次抬起，“望”向墨离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你…受伤了？很重？” 她似乎能模糊地感应到墨离身上散发出的浓重血腥味和那股深入骨髓的虚弱感，这让她本能地感到不安。
墨离依旧沉默。黑暗中，他熔金色的妖瞳深深地看着她那张写满痛苦、脆弱和纯粹困惑的脸。杀意，早己烟消云散。利用？在这种境地也显得如此可笑。此刻占据他内心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沉重的情绪。
“嗯。” 最终，他只是极其简略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算是回应。他不想多说，也没力气多说。
短暂的沉默再次降临。骸骨缝隙外，隐约传来那骸骨巨兽不甘的、沉闷的咆哮和骨骼摩擦声，距离似乎比之前远了一些，但依旧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我…好像也受伤了…” 星见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的哭腔，她无意识地抬手，想去触碰自己剧痛的胸口（那里有青鸾镜碎片嵌入的伤口和严重的内伤），但手臂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下。“好痛…全身都痛…我…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些…那些可怕的东西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带着无助的迷茫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针，刺向墨离。他看着她覆盖着晶膜的眼眸中那几乎要溢出的水光（虽然被晶膜阻挡），看着她因痛苦和茫然而微微颤抖的嘴唇，一种强烈的窒息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告诉她真相？告诉她她是天虞帝裔的“星见”，是追杀他的神眷者，是灵魂被恐怖意志侵蚀的怪物？告诉她他们之间那该死的血契和血海深仇？在这黑暗的绝境里，将这些残酷的真相加诸于一个失忆的、脆弱不堪的灵魂之上？
墨离的拳头在黑暗中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熔金色的妖瞳中充满了挣扎。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用一种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极其生硬却努力放缓的语调说道：
“别想…那么多。先…活下去。”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粗粝的质感，却奇异地没有戾气。“那些东西…暂时过不来。跟着我…找到路…出去。”
这算不上回答的回答，却似乎给了星见一丝微弱的依靠。她覆盖着晶膜的眼眸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动。她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身体无意识地又朝着墨离温暖的怀抱靠拢了一些，仿佛那里是这个冰冷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安全港湾。这个依赖的小动作，让墨离的身体再次僵硬，心中那异样的暖流却更加汹涌。
就在这时——
“滴答…滴答…”
一阵清晰而连贯的滴水声，穿透了骸骨缝隙的阻隔，从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不同于之前骸骨巨兽污秽粘液的滴落，这声音清脆、空灵，带着一种…水汽的感！
墨离的熔金妖瞳瞬间爆发出锐利的光芒！是水！流动的水！而且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那丝微弱潮湿气息的来源！
生的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火种，瞬间点燃！
“听到…水声了吗？” 墨离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沙哑地问道。
星见侧耳倾听，覆盖着晶膜的眼眸微微亮起一丝微弱的光彩。“嗯…听到了！是水！是干净的水！” 她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微弱的雀跃，那是生命对水源的本能渴望。
“走！” 墨离不再犹豫。求生的意志压倒了身体的极限和心中的复杂情绪。他用尽全身力气，左手撑住地面，右肩抵着冰冷的骸骨，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带着星见一起站了起来。星见也强忍着剧痛，用尽全力配合着他的动作，纤细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重量尽可能依附在他身上。
两人如同连体婴般，互相搀扶着，踉跄着钻出狭窄的骸骨缝隙，循着那越来越清晰的滴水声，朝着黑暗深处挪动。
越往前走，空气越发潮湿阴冷，那股水腥气也越发浓郁。脚下的地面不再是松散的骸骨碎片，而是湿滑的、布满苔藓的岩石。西周的巨大骸骨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犬牙交错的黑色岩壁。
终于，在转过一个巨大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钟乳石柱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如同沉睡的墨玉巨龙，横亘在两人面前！河水深邃，在岩壁零星分布的惨绿苔藓光芒映照下，泛着幽暗的光泽，无声地向着黑暗深处流淌。河面宽阔，水流平缓，带着一种沉静而磅礴的力量感。河岸两侧是相对平坦的黑色岩石滩地，湿滑却稳固。
“河…是地下河！” 星见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惊喜，覆盖着晶膜的眼眸仿佛也亮了几分。
墨离紧绷的心弦也稍稍放松了一丝。有河，就意味着可能有出路！他扶着星见，小心翼翼地走到河边一块相对干燥平坦的岩石上坐下。长时间的负重奔逃几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此刻松懈下来，全身的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再次晕厥。
他强撑着精神，先检查了一下星见的情况。她的脸色依旧苍白，气息微弱，但似乎比在骸骨缝隙中时好了一些。他撕下自己身上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条，沾了些冰冷的河水，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脸上和手臂上的血污和泥垢。冰冷的河水刺激下，星见微微瑟缩，却没有抗拒，只是覆盖着晶膜的眼眸安静地“望”着他粗糙的动作，眼神中充满了全然的信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当布条轻轻擦过她锁骨处那枚黯淡无光的青玉碎片时，墨离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他能感觉到碎片下皮肤传来的冰冷死寂感。这块碎片，曾经是毁灭的源头，也是守护的力量。如今沉寂，是福是祸？
他移开目光，不再多想。处理完星见的伤口（主要是手臂那道撕裂伤），他才开始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势。右肩被蚀髓蛇咬伤的地方，麻木感己经蔓延到了肩胛，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深沉的灰黑色。他用河水反复冲洗，用力挤压，试图逼出毒血，剧烈的疼痛让他额角冷汗首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星见安静地坐在旁边，听着他压抑的痛哼，覆盖着晶膜的眼眸中流露出清晰的不安和担忧。她摸索着，从自己同样破烂的衣襟上撕下一条相对干净的布条，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笨拙地伸向墨离右肩的伤口。
墨离身体一僵，熔金色的妖瞳瞬间锁定了她伸过来的手。
“我…我帮你…” 星见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怯生生的试探，如同怕惊扰了什么。“包…包扎一下…会好一点…” 她覆盖着晶膜的眼眸努力地“看”着伤口的位置，尽管视线一片模糊。
墨离看着那只微微颤抖、沾着水渍、却努力想靠近他伤口的纤细小手，心中的坚冰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熔岩。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没有拒绝，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侧过身，将受伤的右肩暴露在她面前。
得到默许，星见似乎松了口气。她摸索着，用冰凉的、带着河水湿意的布条，极其笨拙、却异常认真地，开始为墨离包扎伤口。她的动作生涩而轻柔，指尖偶尔会不小心触碰到墨离滚烫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她覆盖着晶膜的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神情专注得仿佛在做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
黑暗的河岸边，惨绿的苔藓光芒如同鬼火般摇曳。冰冷的河水无声流淌，带走污秽，也仿佛在冲刷着两人身上沉重的血腥与尘埃。一个曾经冷酷的追猎者，一个桀骜的半妖猎物，在经历了血与火的炼狱，在死亡边缘徘徊挣扎后，此刻却如同两只互相舔舐伤口的困兽，在这与世隔绝的地下暗河边，进行着最原始、也最触动心灵的相互扶持。
没有言语。只有河水淙淙，布条摩擦伤口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近在咫尺的呼吸。
星见包扎得很慢，很笨拙，甚至算不上好。布条缠绕得松紧不一，歪歪扭扭。但墨离却感觉不到丝毫的不耐烦。他熔金色的妖瞳在幽暗中静静地注视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她因虚弱和认真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她毫无防备地展露在他面前的脆弱与温柔。
一种前所未有的、温热的、饱胀的情绪，如同地下暗河深处涌出的暖流，悄然填满了他冰冷而疲惫的心房。那不再是责任，不再是怜悯，甚至超越了共生的本能。那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复杂的…羁绊。如同藤蔓缠绕着古树，在黑暗中互相支撑，汲取着对方身上那微弱却顽强的生命之火。
当星见终于笨拙地打好最后一个结（一个极其难看的疙瘩），她似乎松了口气，覆盖着晶膜的眼眸抬起，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轻松和不易察觉的期待，“望”向墨离的方向，似乎在无声地询问：这样…可以吗？
墨离看着肩膀上那个歪歪扭扭、却异常温暖的“杰作”，又看着眼前这张写满疲惫、脆弱却焕发着微弱生机的脸。他喉咙有些发紧，熔金色的妖瞳深处，那常年不化的冰霜，似乎在这一刻彻底消融，流淌出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光晕。
他极其缓慢地、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河岸边，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
“嗯。很好。”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星见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她苍白的脸上，竟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绽放出一个微弱的、如同初春冰雪消融时绽放的第一朵小花般的笑容。那笑容纯净、脆弱，带着失忆后的茫然，却充满了全然的喜悦和满足。
这笑容，如同黑暗中骤然点亮的一盏明灯，瞬间驱散了墨离心中所有的阴霾和痛苦。他怔怔地看着，熔金色的妖瞳中，倒映着那抹纯净的笑靥，仿佛要将这一刻，连同这地下暗河的幽光，一起烙印进灵魂的最深处。
然而，这短暂而珍贵的温馨时刻，被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石子落入水中的“噗通”声打破了。
声音来自暗河上游的黑暗深处。
墨离熔金色的妖瞳瞬间收缩，如同受惊的猎豹，猛地转头望向声音来源！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一种被窥视的、冰冷粘稠的恶意感，如同毒蛇般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星见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覆盖着晶膜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本能的惊惧，身体下意识地朝着墨离靠得更近。
幽暗的河面上，除了惨绿苔藓映照出的粼粼波光，空无一物。但那浓重的黑暗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充满恶意的眼睛，正死死地注视着河岸边这对互相依偎的男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