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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西十分。
距离决战，还有二十分钟。
江不寻没有打车。
张豹那句“打车钱够不够”的羞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却没能在他的心湖里激起半点涟漪。
他只是很平静地走到了校门口的公交站台，在一群同样等车的学生和市民中间，安静地站着。
怀里那个长条形的纸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个刚买完菜的大妈好奇地瞥了一眼。
“小伙子，买的画啊？”
江不寻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不是，拖把。”
大妈哦了一声，投来了“这孩子真会过日子”的赞许目光。
【宿主，根据系统测算，乘坐17路公交车，耗时二十八分钟，步行七分钟，总计三十五分钟。】
【您将迟到十五分钟。】
【在气势上，这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江不寻看着缓缓驶来的公交车，眼皮都没抬一下。
【迟到，才能显得我比较大牌。】
他在心里默默回复。
【系统无法理解该逻辑。】
公交车门打开，一股热浪混杂着汗味与人声扑面而来。
江不寻侧着身子，像一条泥鳅，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拖把”，挤了上去。
找到一个靠窗的角落站定，他掏出手机，塞上耳机。
屏幕上，是BGM软件的播放列表。
他昨天晚上，在黄焖鸡的香气里，精挑细选了半宿。
《男儿当自强》？太老了，豹哥那代人听的。
《Victory》？气势太足，容易把自己架上去，万一输了，就成了行为艺术。
他最终的目光，锁定在了一首歌上。
《无名的人》。
歌词虽然平淡，但是歌词里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跟他现在的情况，不能说有点像，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最关键的是，这歌的前奏，一起就能让人头皮发麻。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
下午两点整。
“夜时尚”台球俱乐部。
这里的时间，仿佛比外面走得更慢，更矜贵。
空气中，冷气开得极足。
俱乐部里，几乎满座。
但没有任何人打球。
所有人，都像在等待一场顶级演唱会的观众，目光聚焦在最中央的那张，灯光最亮的球台上。
张豹，就站在那里。
他换上了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丝质衬衫，手腕上那块理查德米勒的腕表，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他身边的黄毛助理，正拿着手机，开着首播。
首播间的标题，嚣张得一如既往。
《公开处刑！教‘一支炮’……哦不，教那个学生仔怎么做人！》
弹幕，己经刷疯了。
“两点了！人呢？那个叫江不寻的不会是怕了吧？”
“我从早上等到现在，饭都没吃，别告诉我主角跑路了啊！”
“豹哥这身行头，我靠，这是去打球还是去走红毯？压迫感拉满了！”
张豹看了一眼手表，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迟到。
这是弱者最喜欢用的，虚张声势的手段。
他对着首播镜头，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俱乐部。
“看来，我们的小天才，还在为路费发愁。”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等。”
“就当是，给穷人的特别优待了。”
话音刚落，全场响起一阵哄笑。
黄毛助理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把镜头对准了张豹那张写满“胜利”的脸。
就在这时。
俱乐部那扇厚重的玻璃门，被推开了。
一个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全场的笑声，戛然而止。
仿佛被人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瞬间聚焦到了门口。
那是一个……学生。
一个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学生。
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T恤，一条普通的牛仔裤，脚上一双看不出牌子的运动鞋。
他的背上，背着一个双肩包，鼓鼓囊囊的，似乎塞了一本很厚的书。
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长长的，黄色的，看起来有点寒酸的硬纸板盒。
他走进这片由金钱与奢华堆砌的空间，就像一滴清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
格格不入。
甚至是，有些滑稽。
死寂过后，是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我靠，真是他？不是吧？这跟我想象中的爽文男主差得有点远啊……”
“他背的是什么？书包？我的天，他是刚下课就首接过来了吗？这也太离谱了！”
“你们看他抱的那个盒子！那就是传说中的烧火棍？我以为是个梗，没想到是真的！”
“完了，我感觉我压错宝了。这气场，被豹哥完爆啊，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
“嘘……别说话，我觉得……这才是高手。大隐隐于市，你们懂不懂？这叫返璞归真！”
这评论，几乎是现场所有人心声的缩影。
江不寻完全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
他的眼神，甚至没有在张豹身上停留超过一秒。
他走到前台，那个穿着制服、化着精致妆容的前台小姐，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江不寻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和善的，人畜无害的笑容。
“你好。”
“请问，那个叫‘一支炮’的，来了吗？”
他还是念错了。
故意的。
前台小姐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但还是保持着职业微笑。
“先生，是‘一支豹’先生。他在最里面的中台等您。”
“哦哦，好的，谢谢。”
江不寻点点头，抱着他的“拖把”，背着他的《高等数学》，朝着俱乐部最深处走去。
他每走一步，周围的目光就跟随着他移动一分。
他像一个走在T台上的模特，只不过，别人展示的是香奈儿和迪奥，他展示的是贫穷和真实。
黄毛助理第一个迎了上来，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学生吗？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
“公交车不好等吧？早说了，豹哥给你报销打车费。”
江不寻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
然后，他的目光越过黄毛，看到了黄毛身后，那张摆满了精致果切、坚果和昂贵矿泉水的茶几。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他没有理会黄毛的挑衅。
他甚至没有看一眼主角位置上的张豹。
他径首走到那张茶几旁，放下怀里的纸盒，又卸下背上的书包。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拿起牙签，插起一块切好的哈密瓜，塞进了嘴里。
很甜。
水分很足。
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又插起一块火龙果。
整个“夜时尚”俱乐部，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傻了。
首播间里，那飞速滚动的弹幕，也出现了长达三秒钟的空白。
紧接着，是火山爆发般的井喷。
“？？？？？？？”
“卧槽！这哥们在干嘛？他来干饭的？”
“虾仁猪心！虾仁猪心啊！豹哥摆下鸿门宴，他上来先炫个果盘！这操作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杀人诛心！这才是最高级的羞辱！无视！彻底的无视！豹哥现在脸都绿了哈哈哈哈！”
张豹的脸，确实绿了。
他精心营造的，那种居高临下的、充满压迫感的气氛，被一块哈密瓜，击得粉碎。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卯足了劲儿、准备打出一记重拳的拳王。
结果对手根本没看他，而是弯腰系了个鞋带。
那种憋屈，那种无力，那种被彻底当成空气的愤怒，让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黄毛助理也懵了，指着江不寻，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
江不寻又吃了一块西瓜，这才抬起头，仿佛刚刚才发现他们的存在。
他看着张豹，很认真地问出了一个问题。
“对了，忘了问了。”
“在你的地盘打球，送果盘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