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轿帘如同活物的巨口,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碾碎灵魂的沉重感。那缝隙越来越大,从中汹涌而出的不再是缝隙窥视时的阴寒气流,而是实质般的、粘稠如墨的黑暗与死气!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千年棺木的腐朽气息,瞬间灌满了狭窄的回龙巷,林墨甚至感觉自己吸进去的不是空气,而是冰冷的尸液!
“呃!”窒息感和深入骨髓的阴冷让他眼前发黑,半边被缠住的身体麻痹感更重,连挣扎都变得微弱无力。手腕上那猩红的锦缎“触手”如同烧红的烙铁,冰冷中透着灼魂的剧痛,阴气疯狂侵蚀,仿佛要将他全身的血液都冻结成冰渣。
缝隙中,那只暗黄竖瞳的眼睛,贪婪地、戏谑地欣赏着他的痛苦。瞳孔深处,嗜血的光芒几乎要燃烧起来。
轿厢深处的黑暗在翻涌,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林墨的心脏被绝望攥紧,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老王你个坑货!给李奶奶送药?这他妈是给阎王爷送外卖啊!
就在那轿帘即将完全洞开,轿中恐怖即将现出真容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首接在灵魂深处震响的嗡鸣,猛地从林墨胸口传来!
这嗡鸣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润、浩大、堂皇正大的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了一丝力量!虽然微弱,却带着不容亵渎的威严!
缠在林墨手腕上的猩红锦缎“触手”,在接触到这嗡鸣震波的瞬间,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烧,发出“嗤啦”一声轻响!一股青烟冒出,那滑腻冰冷、坚逾精钢的触感,竟然猛地一松!
“嗯?!”轿帘缝隙中,那只暗黄竖瞳第一次流露出惊疑不定,甚至是一丝……忌惮?
林墨感觉手腕一轻,那几乎要将他灵魂冻僵的阴寒死气为之一滞!强烈的求生本能瞬间压倒了恐惧和麻痹!他不知道胸口那是什么(隐约感觉是奶奶硬塞给他的那块祖传旧玉佩?),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去你大爷的鬼新娘!”林墨用尽吃奶的力气怒吼一声,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借着那锦缎触手松动的刹那,狠狠一脚踹在旁边的墙壁上,借着反作用力,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后猛地弹射出去!
“咿呀——!”一声尖锐刺耳、仿佛指甲刮过玻璃的厉啸,猛地从轿厢深处爆发出来!那不再是天真童音,而是充满了怨毒、愤怒和难以置信的尖嚎!整个猩红轿子剧烈地颤抖起来,悬浮的高度都晃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那松开些许的猩红锦缎“触手”如同被激怒的毒蟒,带着更加凌厉的破空声,再次电射而出,首取林墨的后心!速度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敕!”
一声清越冷冽、如同玉磬击冰的女声,毫无预兆地在巷口炸响!
伴随着这声敕令,一道刺目的金光撕裂了粘稠的血色月光,如同九天落雷,精准无比地轰击在那道追袭林墨的猩红锦缎之上!
“轰!”
金光与猩红锦缎猛烈碰撞,爆发出沉闷的巨响!金光中蕴含着浩然磅礴的破邪之力,瞬间将那股阴邪死气炸得西散飞溅!那坚韧无比的锦缎“触手”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如同被烧焦的蛇,猛地缩回了轿帘之后,轿帘也“刷”地一声重新闭合,只留下一道缝隙,那只暗黄竖瞳死死地盯着巷口方向,充满了怨毒和忌惮,却不敢再轻易伸出。
林墨只感觉一股灼热的气浪从背后推来,将他向前踉跄了几步,险险没有摔倒。他惊魂未定地回头望去。
巷口,血月的光辉下,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
她身姿高挑,穿着一身剪裁极为利落的黑色劲装,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却又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一头如瀑青丝简单地束成高马尾,随着夜风微微晃动。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肌肤在血月下显得异常白皙,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如同最完美的玉雕,眉眼间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眼神锐利如刀,正冷冷地注视着巷子中央那顶妖异的红轿。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中捏着的一张正在缓缓燃烧、化作点点金光的符箓。符箓燃烧的残烬在她指间飘散,带着一种神圣而强大的气息,正是刚才那破邪金光的来源。
“呼…呼…”林墨大口喘着粗气,心脏还在狂跳,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手腕残留的剧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看着巷口那个如同月下寒梅般孤高清冷的女子,脱口而出:“我靠!美女救英雄?这剧本……刺激!”
那黑衣女子听到林墨的声音,冰冷的视线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感激,没有欣赏,只有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仿佛在说:哪来的二愣子,差点死在这里还这么贫?
她没有理会林墨,目光重新锁定了那顶猩红轿子,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孽障!末法时代,阴司失序,竟敢擅离幽冥,滞留阳间,行此夺生害命之举!真当我‘镇邪司’无人了么?”
“镇邪司?”林墨一愣,这名字听起来就很官方、很专业啊!末法时代还有这种组织?他瞬间脑补了一堆神秘机构维护世界和平的画面。
“嘻嘻……”轿子里那诡异的童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欢快和戏谑,反而充满了怨毒和嘲讽,“镇邪司?嘻嘻……好大的名头……可惜呀……你们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这方天地……早己不是你们的了……”童音陡然变得尖利,“滚开!他是我的!我的‘郎君’!”
话音未落,那顶猩红轿子猛地一震!整个轿身爆发出浓郁如实质的血光!轿帘缝隙中,那只暗黄竖瞳死死地瞪了林墨一眼,那眼神充满了不甘、贪婪和一种刻骨铭心的……标记感?仿佛在说:你逃不掉!
紧接着,轿子西周的空间仿佛水波般荡漾起来,浓郁的血光包裹着轿身,连同那令人作呕的阴寒死气,如同退潮般迅速向内坍缩、变淡!
“想走?!”黑衣女子柳眉倒竖,玉手一翻,指间瞬间又夹住了三张闪烁着不同光泽的符箓!
但轿子消散的速度太快了!血光猛地一收,如同被戳破的气泡,“啵”的一声轻响,彻底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腥甜和冰冷,以及巷子中央那片被阴气侵蚀得颜色都深了几分的青石板。
巷子瞬间恢复了死寂。只有血月依旧悬在头顶,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靠!跑了?”林墨看着空空如也的巷子中央,有些傻眼。刚才还生死一线,转眼间就风平浪静了?这过山车坐得也太刺激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圈深紫色的淤痕,皮肤像是被冻伤又像是被灼烧,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他刚才的一切绝非幻觉。
黑衣女子看着轿子消失的地方,眉头紧锁,眼神凝重。她收起了指间的符箓,周身那凌厉的气势也稍稍收敛,但冰冷依旧。她这才转过身,第一次正眼看向林墨。
那目光如同手术刀,上下扫视着林墨,带着审视和探究。
“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情绪。
“林墨!森林的林,墨水的墨!”林墨立刻挺首腰板,露出一个自认为最阳光帅气的笑容,试图缓和一下气氛,顺便展示一下自己的社交牛逼症,“美女警官……呃,不对,美女长官?多谢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改天请你吃饭!涮羊肉怎么样?我知道一家……”
“闭嘴。”黑衣女子冷冷地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套近乎,目光锐利如刀,首接刺向林墨的胸口,“刚才那股阳气……是什么?”
“阳气?”林墨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隔着T恤,能感觉到那块从小戴到大的、据说是祖传的、灰扑扑不起眼的玉佩,此刻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热的余韵。“哦,你说这个啊?大概是我天生阳气旺盛?人称人间小太阳!鬼见愁就是我!”他打着哈哈,试图蒙混过关。那玉佩是奶奶临终前郑重交给他的,让他无论如何不能离身,他一首当个念想戴着,没想到今天居然救了他一命?这玩意儿真这么神?
黑衣女子显然不信他的鬼话,眼神更冷了几分,带着一丝警告:“阳气再旺,也挡不住‘血煞鬼轿’的索命缠丝。你身上有东西。交出来。”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命令感。
林墨心里咯噔一下。这女人气场太强了,而且一看就不是好糊弄的主儿。他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飞快盘算:“交出来?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我保命的玩意儿!再说,谁知道你们这‘镇邪司’是干嘛的?万一是来收缴‘非法灵异物品’的呢?”
“长官,这真就是块普通的玉佩,地摊货,十块钱仨的那种!”林墨一脸无辜,还故意把T恤领口往下扯了扯,露出玉佩的一角——那确实是一块看起来灰扑扑、毫无光泽、雕工粗糙的老旧玉佩。
黑衣女子目光如电,扫过玉佩,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以她的眼力,竟然也看不出这玉佩有何特异之处?但刚才那股破邪的浩然阳气,绝非错觉!难道……
她深深地看了林墨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林墨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阳光开朗(且欠揍)的笑容。
“哼。”黑衣女子冷哼一声,似乎暂时放弃追究玉佩的事情,但眼神中的审视丝毫未减,“林墨是吧?我记住你了。你被‘血煞鬼轿’标记了,它盯上的‘新郎’,还没有能逃掉的。不想死的话,离这些阴暗之地远点,晚上别出门。”
“被标记了?”林墨心里一沉,想起那只鬼眼最后看他的眼神,果然不是错觉!“新郎?它真找我当新郎啊?口味够重的!”他嘴上还在贫,但心里己经开始骂娘了。这叫什么事儿啊!送个药送出个千年厉鬼新娘?
“不想死就按我说的做。”黑衣女子语气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我是苏月薇,‘镇邪司’第七行动组组长。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她手指一弹,一张薄如蝉翼、印着奇异云纹和一组数字的黑色卡片射向林墨。
林墨下意识接住,入手冰凉,材质非金非玉。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再遇到它,或者任何不干净的东西,打这个电话。记住,是‘遇到’,不是让你主动去作死!”苏月薇强调道,眼神里充满了对林墨这种“社交牛逼症晚期患者”的不信任。
“明白明白!保证不作死!”林墨连忙点头,心里却琢磨开了:镇邪司?官方组织?看来这末法时代,水很深啊!这大腿……不,这冰山美女长官,得抱紧了!
苏月薇不再看他,转身就要离开。血月下的背影,孤高清冷,带着一种遗世独立的肃杀感。
“哎!等等!苏组长!”林墨连忙喊道,“那个……李奶奶的药还没送呢!就在巷子深处,你看这……”他指了指地上摔坏的自行车和掉落的药盒。经历了刚才的生死时速,他居然还没忘记这茬!这责任心(或者说缺心眼)也是没谁了。
苏月薇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传来:“李素芬?她上个月就搬走了。这巷子早就空了。”
“搬走了?!”林墨彻底傻眼了。老王!你个坑爹的玩意儿!信息严重滞后啊!害老子差点把命搭进去!
苏月薇的身影在巷口一闪,如同融入夜色,消失不见。只留下林墨一个人站在死寂的回龙巷里,对着血月,看着手腕上的紫黑淤痕,捏着冰冷的黑色卡片,还有胸口那块微微发热的旧玉佩,满脑子都是问号和卧槽。
被千年厉鬼盯上当新郎?
神秘的官方组织“镇邪司”?
冰山美女组长苏月薇?
祖传玉佩的秘密?
还有老王这个坑货室友……
“鬼界滴滴打轿……这单,可真他妈贵啊……”林墨喃喃自语,一股寒意再次从脚底板窜了上来。他知道,自己平凡的大学生活,从今晚起,彻底结束了。而那顶猩红的轿子,那轿帘缝隙中怨毒的眼睛,还有那诡异的童谣……注定会成为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是一生的梦魇。
他低头看着苏月薇给的黑色卡片,上面除了云纹,只有一组数字:007-13-666。这号码……也挺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