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过午夜十二点,陈默才揉着酸涩的眼眶,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进公寓大堂。电梯间冰冷的白光刺得他眯起眼。指尖习惯性地戳向“1”楼按钮,电梯却毫无反应。他烦躁地又按了几下,显示屏固执地黑着。旁边贴着一张皱巴巴的告示:“电梯故障,暂停使用,请走消防通道或地下车库入口,敬请谅解。”
“该死!”陈默低声咒骂。他住在23楼。走消防通道?不如杀了他。只剩一个选择——地下车库。他记得车库里似乎还有一部通住宅楼的备用货梯。
推开沉重的防火门,一股混杂着机油、橡胶和潮湿混凝土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夏夜的闷热。车库的灯光稀疏,间隔很远才有一盏惨白的LED灯,在巨大的水泥柱之间投下浓重而扭曲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沉闷的死寂,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发出孤独的回响,每一步都清晰得过分,甚至能听到鞋底与地面摩擦的细微沙沙声。
他凭着模糊的记忆,在如同迷宫般的B1层寻找着通往住宅电梯的区域。巨大的承重柱像沉默的巨人,遮挡着视线。转过一根柱子,眼前出现了一排向下延伸的坡道入口。昏暗的指示灯牌在坡道上方亮着:**B2 →**。
陈默皱了皱眉。他记得住宅电梯入口应该在B1靠近西侧的位置,但兜兜转转似乎总在重复相似的景象。也许走错了方向?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先去B2看看标识。他踏上坡道,坡度平缓,但灯光更加昏暗,坡道两侧粗糙的混凝土墙壁在惨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压抑。
坡道尽头,空间再次开阔。依旧是熟悉的巨大水泥柱,稀疏的灯光。他抬头寻找指示牌。昏黄的灯光下,一块嵌在柱子上的金属指示牌映入眼帘:**B3**。
B3?陈默愣住了。他在这栋楼住了快两年,停车一首停在B2。物业公告、邻居闲聊,从来没提过还有个B3层!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让他后颈的汗毛微微竖起。他下意识地环顾西周——死寂,空旷,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惨白的灯光下,巨大的水泥柱投下的阴影仿佛在缓缓蠕动。
“见鬼了……”他低声嘀咕,心里有点发毛。也许是标识牌老旧,把B2标错了?他试图说服自己。他快速扫视周围环境,想找到通往住宅电梯的指示。但B3层的布局似乎和B1、B2完全不同。这里的柱子更加粗大密集,排列也显得有些混乱无序。地面似乎也更显陈旧,角落里散落着一些从未在B2见过的、覆盖着厚厚灰尘的建筑废料和废弃轮胎。
更让他不安的是温度。明明己是盛夏深夜,车库通风很差,B1、B2层都闷热难当,但这里却异常阴冷,一股带着土腥气的寒意从脚底丝丝缕缕地渗上来,让他的手臂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空气里那股陈旧的霉味和隐约的、类似铁锈的味道也更浓了。
必须离开这里!陈默不再犹豫,转身快步走向来时的坡道,只想尽快回到B2或者B1。
爬上坡道,回到刚才下来的地方。他松了口气,抬头再次寻找指示牌——心脏猛地一沉!
头顶那块嵌在柱子上的金属指示牌,在昏黄的灯光下,清晰地显示着:**B3**。
不可能!他明明是从这里下去的!他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坡道——它安静地向下延伸,通往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而前方,是B3层那熟悉而诡异的空旷景象。
冷汗瞬间从陈默的额头渗出。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狂跳的心脏,沿着边缘快步疾走,试图找到另一个出口或者上行的坡道。巨大的水泥柱如同鬼影幢幢,每一次绕过柱子,都担心后面藏着什么。脚步声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仿佛有另一个脚步在远远地、不紧不慢地跟随着他。
终于,在绕过一个格外粗大的柱子后,他看到了希望——前方不远处,墙壁上嵌着一部电梯!银灰色的金属门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旁边墙壁上亮着一个小小的、熟悉的住宅楼标志!
陈默几乎是扑了过去。电梯门紧闭着,旁边的按钮面板亮着微弱的背光。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指,用力按下了那个向上的箭头按钮。
“滴。”按钮发出清脆的回应,亮起橙色的光。电梯内部传来缆绳和电机启动的轻微嗡鸣声,在这死寂的车库里显得格外清晰和……令人心安。
陈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靠在冰冷的金属电梯门上,等待着。电梯运行的嗡嗡声越来越近。
“叮!”
清脆的提示音响起,电梯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里面明亮的灯光倾泻而出,瞬间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和寒意。
陈默一步跨了进去,转身按下“1”楼按钮。电梯门开始缓缓合拢。就在门缝即将彻底关闭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
电梯门外,B3层那片浓重的阴影里,一根巨大的水泥柱后面,似乎……无声无息地探出了小半个身影。
那身影穿着深蓝色的、类似保安制服的衣裤,肩膀僵硬地微微前倾。光线太暗,完全看不清脸,只有一片模糊的、深不见底的阴影。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陈默的心脏!
他下意识地想要冲出去,或者按下开门键!
太迟了。
电梯门“咔哒”一声,严丝合缝地关闭了。轻微的失重感传来,电梯开始平稳上升。
陈默背靠着冰冷的轿厢壁,大口喘着粗气,冷汗己经浸湿了后背。刚才那是什么?是保安?还是……别的什么东西?B3层为什么会有保安?为什么自己会看到那里?
他惊魂未定地抬起头,看向电梯内部的楼层显示屏。
猩红的数字在跳动:**B3**。
电梯……正在离开B3层,向上运行。
然而,那个数字“3”在显示屏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格外的漫长。仿佛电梯在这个不存在的楼层,被什么东西……拖住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