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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
苏念夏站在院门口，裹着薄棉衣，背着鱼篓，手里拎着铁钩子和网兜。
她踢了踢脚边的包袱：“杂粮饼子，咸鱼干，凑合吃。”
陆沉舟穿上旧西装外套，套上薄布褂子，拎起包袱。
“就我们两个？”
“不然呢？”
“人多眼杂！好东西还能轮到我们？赶紧的，跟上！”
她脚步轻快，熟门熟路地朝着村后一片人迹罕至的礁石滩走去。
陆沉舟跟在她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湿滑的滩涂上。
“到了！”
苏念夏在一块巨大的、布满藤壶和牡蛎的黑色礁石前停下。
“把鞋脱了，袜子也脱了，裤腿卷高点！”
苏念夏一边麻利地脱掉自己的解放鞋和袜子。
露出光脚丫子踩进冰凉的海水里，一边指挥陆沉舟。
他从小养尊处优，何曾赤脚踏入过这种地方？
“磨蹭啥？快点！一会儿潮水涨上来，毛都捞不着！”
苏念夏不耐烦地催促。
陆沉舟一咬牙，也学着脱掉皮鞋袜子，卷起裤腿。
“跟紧我！踩我踩过的地方！”
“别乱跑，这底下暗坑多，还有碎牡蛎壳，划破脚可没人背你！”
他看着苏念夏光着脚丫，在湿滑的礁石上如履平地。
动作快得惊人，时不时就用铁钩子往某个石缝里一掏，或者弯腰在泥水里一摸。
“接着！”
苏念夏头也不回，手往后一扬。
一个黑乎乎、巴掌大、还在蠕动的东西飞了过来。
陆沉舟下意识伸手接住，入手冰凉滑腻，沉甸甸的。
定睛一看——竟是一只比他手掌还大的黑金鲍！
“这……”
陆沉舟震惊了。
这么大的野生鲍鱼，在港城的高级酒楼都罕见！
“放篓子里！别愣着！”
苏念夏的声音传来，她己经猫腰钻到了一块礁石下的阴影里。
陆沉舟赶紧把这只价值不菲的鲍鱼放进背篓，再抬头时，苏念夏己经从礁石下钻了出来。
手里抓着两只张牙舞爪、蟹壳油亮仿佛涂了一层黄油的螃蟹！
“黄油蟹！”
陆沉舟这次认出来了，心头更是震惊。
这种季节、这种品相的黄油蟹，简首是极品！
苏念夏把螃蟹扔进网兜，脸上没什么得意，仿佛只是捡了两块石头。
“运气还行。走，去那边水坑看看！”
接下来的时间，陆沉舟感觉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子。
他麻木地跟在苏念夏身后，看着她精准地找到一个个隐藏的“宝库”。
在看似平平无奇的泥沙坑里，她用铁钩子扒拉几下，就勾出好几条的沙虫。
在一块长满海藻的礁石背面，她伸手一摸，抓出好几只肥美的青蟹。
在一个被海水冲刷出的浅水洼里，她眼疾手快，用网兜捞起好几条惊慌失措的石斑鱼！
更别提那些被她随手捡起扔进篓子的肥大海螺、扇贝……
她的动作快、准、狠，对这片海域的了解深入骨髓。
哪里可能有货，哪种生物喜欢藏在什么环境，她似乎都了然于胸。
这绝对不是简单的“经验”能解释的！陆沉舟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这女人，到底什么来路？
“歇会儿！”
苏念夏抹了把额头的汗，指着远处一块被海水半包围的巨大礁石。
“去那块石头后面，背风，吃点东西。”
两人绕到礁石后面，找了块相对干燥的地方坐下。
苏念夏拿出杂粮饼子和咸鱼干，分给陆沉舟。
陆沉舟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接过冰冷的饼子就啃，他是真饿了。
“怎么样？老娘这‘秘术’，值不值你那两百块彩礼？”
苏念夏啃着饼子，含糊不清地问，脸上带着炫耀。
陆沉舟咽下嘴里的食物，看着篓子里那些在晨光下泛着光泽的海获，诚实地点头。
“值！何止是值，简首是超值！”
“这些货，拿到县里黑市，绝对能顶一个工人几天的工资。”
“这才哪到哪？”
“等过几天大潮，带你去个好地方，那才叫……”
她话没说完，眼神突然锐利地盯向礁石另一侧的海面。
“怎么了？”
陆沉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海浪拍打着礁石。
“有东西。”
苏念夏放下饼子，像只警惕的猫，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陆沉舟也立刻跟上。
绕过礁石，只见一处被海浪冲刷得较为平滑的石窝里。
卡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随着潮水起伏。
不是鱼，也不是常见的垃圾。
苏念夏用铁钩子小心地勾了勾，那东西被水流带动，翻了个面。
陆沉舟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油布包！
外面还用浸过桐油的麻绳捆得死死的，一看就不是普通渔民的东西！
“这是……”
陆沉舟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走私？这个念头瞬间划过脑海！
在七十年代，沿海地区走私活动猖獗，尤其是这种隐秘的礁石区，常常被用来藏匿或交接赃物！
苏念夏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她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才小心翼翼地用钩子把那个沉重的油布包勾到近前。
“沉舟，你望风！”
她低声吩咐，自己则蹲下身，用随身带的小刀割断麻绳，迅速掀开油布。
里面露出的东西，让见惯世面的陆沉舟也倒吸一口冷气！
油布包裹着的，是几层厚厚的防水油纸。
撕开油纸，里面赫然是——十几块码放整齐、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手表！
表盘上，劳力士的皇冠标志清晰可见！
“嘶……”
苏念夏也吸了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
“劳力士？！这么多？！”
这绝对是走私货！而且价值不菲！
在七十年代，一块正品的劳力士手表在黑市能卖出天价！这十几块……
陆沉舟的心沉了下去。
麻烦了！天大的麻烦！这种东西沾上，弄不好就是杀身之祸！
他立刻蹲下，快速把油布重新盖好，声音急促而低沉。
“快！包好！放回去！这东西不能碰！”
苏念夏却按住了他的手。
她盯着那些手表，眼中最初的震惊迅速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让陆沉舟心惊肉跳的精光。
“放回去？”
她抬起头，看着陆沉舟，嘴角勾起一抹又野又狠的笑。
“凭什么？这是老天爷送上门的第一桶金！不要白不要！”
“你疯了？！”
陆沉舟压低声音，语气严厉，“这是走私赃物！沾上会死人的！”
苏念夏眼神凶狠，像护食的母狼。
“在老娘的地盘上，就是老娘的！管它从哪来的！进了我的篓子，就是我的！”
“听着，陆沉舟！”
她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今天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敢说出去一个字……”
她捏了捏拳头，骨节咔吧作响，威胁意味十足。
陆沉舟看着她那张写满了“要钱不要命”的决绝脸庞。
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
这个女人……胆子大得简首无法无天！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
上了她这条“贼船”，似乎就注定无法回头了。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走！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