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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擎声在崖边碾出刺耳鸣响时，沈灵枢正攀着最后一截藤条跃上崖顶。
他转身去拉周玄霆，触到师兄掌心时被烫得缩了下——雷法余韵还在皮肤下噼啪作响，像埋了把未熄的火。
“来了。”周玄霆抬头望向山道，车灯划破夜色，两道雪白的光刃劈开树影。
他拍掉道袍上的碎石，腰间雷印在月光下泛着青冷的光，“韩承欢的车，她总选最稳的路线。”
沈灵枢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三辆黑色商务车首尾相衔停在十米外，最前面那辆的车门率先打开，下来个穿墨绿西装的女人——韩承欢。
她踩着细高跟踩过满地焦土，公文包在臂弯里夹得极正，连被夜风吹乱的碎发都没伸手拢一下。
跟在她身后的男人更扎眼：陆清远敞着皮夹克，露出胸口狰狞的疤痕，半长的头发用银链束着，正叼着根没点的烟，目光像蛇信子似的扫过崖底方向。
“周先生。”韩承欢在三步外站定，声音像浸在冰里的玉，“半小时前，华东区监测站在葬仙渊捕捉到异常能量波动，峰值超过去年龙虎山雷法试炼。”她翻开公文包，抽出一沓照片拍在焦土上——全是被雷火灼穿的尸体，“现场二十三名全性成员，均死于五雷正法。”
周玄霆弯腰捡起最上面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尸体胸口焦黑，雷纹从心脏位置辐射开来，像朵绽裂的黑花。
他指腹过照片边缘，抬头时眼底有雷光在滚：“叶知秋说他们要在葬仙渊开坛。”
“所以您就提前清场？”韩承欢的指甲在公文包扣上掐出白印，“全性是毒瘤，但哪都通的规矩是——”
“规矩是给活人立的。”周玄霆打断她，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碑，“我在崖底找到半块聚魂幡残片，上面的血咒能召来三十里内的阴魂。等他们开坛成功，这方圆十里的活人，魂魄都会被抽去炼幡。”他把照片拍回原处，雷法在掌心跃动，“二十三条命换十万条，韩小姐觉得不划算？”
陆清远突然笑出声。
他踢开脚边的焦骨，凑到周玄霆面前半尺，鼻尖几乎要碰到对方道袍：“有意思，我闻着味儿了。”他舔了舔后槽牙，指节抵着自己太阳穴画圈，“你这儿——”又点了点周玄霆的额头，“有股子疯劲。跟我当年在西北杀血蛊师那会儿，一模一样。”
沈灵枢的天师铃突然轻响。
他这才发现自己攥着铃绳的手在抖——方才在崖底，他看见周玄霆背后的七星芒比月光还亮，那是只有天师府大天师突破天人境时才会显化的“北斗照命”。
可师兄入山才七年，怎么会……
“陆先生。”韩承欢的声音冷了几分，“注意你的身份。”
陆清远歪头冲她眨眨眼，退后半步，却没收回视线。
他摸出打火机咔嗒点燃，凑到烟前又停住，火光照亮他眼底跳动的红：“老韩，你该庆幸他是天师府的。要是这疯子入了全性……”他没说完，把烟叼进嘴里，火星在夜色里明灭。
周玄霆的目光始终锁在韩承欢脸上。
他看见她喉结动了动，知道这女人在压火——哪都通要的是平衡，不是彻底的清扫。
可全性这些年越界多少次？
三年前血洗苗寨，去年在金陵挖万人坑炼尸，哪次不是等出了人命才来收拾？
“周先生。”韩承欢重新扣好公文包，“我需要你跟我回总部做笔录。”她顿了顿，“另外，大天师今早来过电话，说你最近……”
“不必了。”周玄霆转身走向自己停在林子里的摩托，道袍下摆扫过韩承欢脚边的照片，“笔录我让阿枢送过去。”他跨上摩托，发动机轰鸣声震得崖边碎石簌簌往下掉，“告诉大天师，我自有分寸。”
沈灵枢望着摩托尾灯消失在山道尽头，喉间像塞了团浸了醋的棉花。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照片，发现最底下那张是叶知秋的脸——她死不瞑目，瞳孔里还凝着最后一刻的震惊。
师兄说过，因果最狠，可现在他突然懂了，更狠的是明明知道因果在往绝路上走，却只能看着它滚下去。
“灵枢。”韩承欢的手搭在他肩上，“你师兄……”
“他是对的。”沈灵枢打断她，把照片一张张放回公文包，指尖碰到韩承欢的手背——凉得像块玉。
他抬头时，看见陆清远还站在崖边，正望着周玄霆离去的方向笑，那笑容让他想起小时候在义庄见过的守尸犬，闻到了血味，就再也不肯挪步。
夜风卷着焦糊味钻进领口。
沈灵枢摸了摸腰间的护身符，这次没躲开。
符纸被体温焐得发烫，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他眼眶发酸。
他突然想起方才在崖底，周玄霆指着岩壁上的血字说：“这是全性的标记，他们还会来。”
而此刻，山脚下的城镇正灯火通明，没人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才刚撕开夜幕的一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