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繁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杯壁,杯身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桌布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她抬眼看向对面的萧故肆。他正垂着眸看手机,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挺首,唇线清晰——这张脸就算素着颜,也足够在人群里被一眼揪出来。可这几天连轴转的行程显然耗空了他的精力,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连抬手翻手机的动作都透着股不易察觉的疲惫。
霍景繁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作为萧故肆的经纪人,她比谁都清楚他这阵子有多拼:白天赶三个通告,晚上泡在录音棚改歌,凌晨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公寓,第二天清晨又得准时出现在片场。她自己跟着连轴转,都觉得骨头缝里透着累,更别说他这个站在聚光灯下的主角了。
“故肆,”她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这几天你太累了,下午别安排事了吧?”
萧故肆抬眸看她,眼底还带着点没睡醒的朦胧:“怎么了?”他的声音有点哑,像是刚从午睡里爬起来。
“带你出去转转。”霍景繁冲他笑了笑,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总闷在工作里,人该僵了。”
萧故肆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他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弯了弯唇角:“听你的。”
没有多余的话,却让霍景繁心里松了口气。她怕他拒绝——他总是这样,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好像永远不知道“休息”两个字怎么写。
他们没开车,沿着街边慢慢走。午后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拼出斑驳的光影,风一吹,那些光斑就跟着晃悠悠地动。偶尔有骑着自行车的路人从身边经过,车铃叮铃铃地响,混着街边小贩的吆喝声,倒比片场的打板声、录音棚的电流声鲜活多了。
萧故肆走得很慢,偶尔会停下脚步看路边的花摊,或者抬头看一栋老楼墙上爬满的爬山虎。霍景繁跟在他身边,看着他脸上的疲惫一点点淡下去,眼底渐渐有了点少年人的清亮,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软乎乎的。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下午六点。天边的晚霞开始漫上来,把云染成了橘红色,空气里的热气散了些,带着点晚风的凉意。霍景繁忽然想起什么,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向萧故肆。
他正望着远处的街灯,路灯刚亮起来,昏黄的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金。霍景繁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攥了攥手指,声音里带着点藏不住的期待:“还有段时间,你想去游乐场吗?”
萧故肆显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啊”了一声。他转头看她,眼里带着点疑惑,似乎没听清刚才的话。
霍景繁没再说第二遍,只是睁着眼睛望他,睫毛轻轻颤着,眼底的期待像揉碎了的星光,亮得让人没法拒绝。她其实有点紧张——萧故肆不是喜欢热闹的人,游乐场这种吵吵嚷嚷的地方,他说不定会觉得烦。
但萧故肆看着她那副样子,忽然笑了。不是平时那种礼貌性的浅笑,而是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的笑,像春风吹化了冻雪。“我想去呀,”他说,声音里带着点温柔的纵容,“我们去游乐场吧。”
“好耶!”霍景繁几乎是瞬间跳了起来,双手在空中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孩。等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她脸颊微微发烫,连忙转过身往前走,“快走快走,别耽误了时间。”
萧故肆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快步跟了上去。
游乐场离他们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这会儿正是傍晚,门口挤满了人,大多是成对的情侣或带着孩子的家庭,喧闹的音乐和过山车俯冲时的尖叫声从园子里飘出来,裹着甜腻的爆米花香味,一下子把气氛烘托得热烈起来。
霍景繁买了票,拉着萧故肆的袖子往里冲,像只脱缰的小兔子。萧故肆被她拽着,脚步有些踉跄,却没挣开,只是无奈地笑:“慢点,没人跟你抢。”
“这不是急着玩嘛。”霍景繁回头冲他吐了吐舌头,眼睛亮晶晶地扫过周围的设施——旋转木马闪着梦幻的光,海盗船在半空中荡出弧线,摩天轮像个巨大的彩色轮子,正缓缓地转着。
萧故肆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忽然开口:“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来游乐场吧?”
霍景繁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还真是。
“是哦,”她吸了吸鼻子,忽然觉得有点感慨,随即又扬起笑脸,“那更得玩个够本!你想玩点什么?”
“你决定。”萧故肆看着她,眼神温和,“我都行。”
“那我们去玩过山车!”霍景繁几乎是脱口而出,伸手指向不远处那个轨道扭曲、高耸入云的设施,“那个看起来最刺激!”
萧故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过山车正“咻”地一下冲下陡坡,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叫。他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好。”
过山车的队伍排得很长,像条蜿蜒的长龙,一眼望不到头。太阳慢慢沉下去,天边的晚霞从橘红变成了深紫,园子里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把排队的人群照得明明灭灭。
霍景繁起初还兴奋地东张西望,跟萧故肆说些有的没的——比如前面那个小姑娘的发箍真好看,旁边那个男生手里的棉花糖好像很好吃。可排了快一个小时,脚都站酸了,她的兴奋劲儿就下去了,开始蔫蔫地靠在栏杆上。
“累了?”萧故肆注意到她的样子,往她身边靠了靠,用身体替她挡了点风。
“有点。”霍景繁打了个哈欠,“早知道这么长队,就不选这个了。”
“没事,”萧故肆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递给她,“含着,提提神。”
霍景繁接过来,剥开糖纸塞进嘴里,清凉的味道瞬间从舌尖蔓延开,驱散了不少倦意。她看着萧故肆的侧脸,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其实排队也没那么难熬,只要身边有他在。
又排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轮到他们了。坐上车,系好安全带,霍景繁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萧故肆,发现他正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笑意。
“怕吗?”她问,声音有点抖——其实她自己心里有点发怵。
萧故肆摇摇头:“不怕。你呢?”
“我……我也不怕!”霍景繁梗着脖子逞强,手却下意识地抓紧了身前的安全杆。
过山车缓缓启动,一点点往上爬。周围的景物慢慢变小,风越来越大,吹得头发乱飞。霍景繁紧紧闭着眼睛,只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要到顶了。”萧故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霍景繁刚想睁开眼,过山车突然猛地俯冲下去!
“啊——!”她忍不住尖叫起来,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甩出去了,整个人像要飞起来一样。风声、尖叫声、轨道摩擦的轰鸣声混在一起,震得耳膜嗡嗡响。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抓,却意外地抓住了一只手。那只手很稳,掌心温热,轻轻回握住她。霍景繁愣了一下,尖叫声戛然而止,心里忽然安定下来。她睁开眼,看到萧故肆正看着她,即使在这么剧烈的晃动里,他的眼神依旧很平静,甚至带着点安抚的笑意。
过山车在轨道上翻转、俯冲、盘旋,霍景繁却没再尖叫。她紧紧抓着萧故肆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看着他被风吹起的发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
不知道过了多久,过山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霍景繁晕乎乎地走下来,腿还有点软,萧故肆扶着她,耐心地等她站稳。
“还好吗?”他问,语气里带着关切。
“没事。”霍景繁定了定神,发现自己还抓着他的手,连忙松开,脸颊有点发烫,“刚才……谢了。”
萧故肆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抬头看天,夜色己经完全降临,游乐场的灯全部亮了起来,五颜六色的,像打翻了的调色盘。远处的摩天轮闪着璀璨的光,像挂在天上的巨大项链。
“现在几点了?”霍景繁掏出手机看了看,“快九点了。”
“还想玩点什么?”萧故肆问。
霍景繁眼珠一转,指向不远处的跳楼机:“我们去玩那个吧!”
萧故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玩意儿像根细长的柱子,顶端的座位忽上忽下,伴随着阵阵尖叫。他挑了挑眉,忽然开了个玩笑:“哈哈哈,文明点。”
霍景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脸“腾”地一下红了,伸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打了一下:“你!胡说什么呢!”
萧故肆笑着躲开:“走了走了,去排队。”
跳楼机的队也不短,不过有了刚才过山车的经历,霍景繁觉得排队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说些工作之外的琐事——比如她昨天做的梦,比如他小时候养过的猫,比如路边那家新开的奶茶店味道怎么样。
夜色渐深,空气里多了些凉意,排队的人群却依旧热闹。偶尔有卖荧光棒的小贩走过,霍景繁买了两根,一根自己拿着,一根递给萧故肆。
“戴上。”她说着,把荧光棒弯了弯,戴在手腕上,发出幽幽的绿光。
萧故肆看着她孩子气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也跟着戴上了。
等坐上跳楼机,霍景繁己经没那么紧张了。她转头看萧故肆,发现他正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荧光棒,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准备好了吗?”工作人员的声音传来。
霍景繁和萧故肆同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