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翼而飞

太医院内弥漫着熟悉的药香。沈清辞摒除杂念，立刻投入工作。她命人搬来厚厚的账册，对照着库房里的药材，一项项仔细清点、核对。越是核对，她的眉头皱得越紧。

果然如王爷所言！近两个月，账册上记载购入的雪参、血灵芝、百年紫芝等顶级珍稀药材的数量，高得离谱！几乎是往年同期采购量的数倍！然而，当她亲自去库房查验实物时，却发现实际库存量远远低于账册记录！那多出来的庞大数额的珍稀药材，竟不翼而飞！账面和实物之间，存在着巨大的、触目惊心的亏空！

“挪用……还是监守自盗？”沈清辞的心沉了下去。这绝非小数目！王府里，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又有这么大的胃口？这背后，是否与那黑衣人寻找的“东西”、以及药圃的接连被毁有关？

就在她对着账册陷入沉思，试图理清其中关窍时，一个负责看守后山药圃的小药童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惊恐：

“沈……沈女医！不好了！出大事了！后……后山的药圃……又……又被人毁了！刚……刚培育好的那几株‘七叶金线莲’……全……全完了！”

“什么？！”沈清辞猛地站起身，手中的账册“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又毁？！这才隔了一夜！

她二话不说，立刻跟着惊慌失措的药童往后山奔去。刚跑到药圃边缘，一股浓烈的、混杂着泥土腥气和新鲜植物汁液被破坏的苦涩味道便扑面而来！

眼前的景象比昨日更加惨烈！大片大片的药圃被践踏得面目全非，刚抽新芽的幼苗被连根拔起，精心搭设的药架被推倒砸烂。而最令人心痛的是，几处用特殊栅栏围护的区域，里面那些明显被重点照料的、形态奇异的珍稀药草——正是药童口中刚有起色的“七叶金线莲”，此刻己全部被暴力摧毁！根茎断裂，叶片碾碎，一片狼藉！现场明显有打斗挣扎的痕迹，泥土被踩踏得凌乱不堪，几株幸存的草药上也沾着可疑的暗色污迹。

沈清辞蹲下身，强忍着心头的愤怒和寒意，仔细查看那些被毁植株的断口。切口同样平整锐利，手法干净利落！她的目光扫过现场，突然，在一处翻开的泥土旁，她发现了一小截被踩进泥里的、非本地的、极其坚韧的藤蔓纤维！这绝不是王府药圃里的东西！

“沈姑娘！”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传来。沈清辞回头，只见萧宝儿带着几个同样惊慌的小丫鬟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当萧宝儿看到眼前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的惨状，尤其是那几株她曾听老药工爷爷念叨过无数次、极其珍稀的“七叶金线莲”的残骸时，小脸瞬间失去了血色，大大的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小拳头紧紧攥着，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心疼而微微发抖。

“谁……谁干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异常尖锐，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这是王府的宝贝！是药工爷爷们的心血！是……是能救命的药啊！”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沈清辞看着萧宝儿真情流露的悲痛，心中也是一阵揪痛。她走过去，轻轻揽住萧宝儿颤抖的小肩膀，声音低沉而坚定：“宝儿别怕，也别哭。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定会找出这幕后黑手，为这些被毁的药草讨个公道。”

萧宝儿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用力吸了吸鼻子，倔强地抹掉眼泪，眼神里燃烧着与年龄不符的愤怒火焰：“我不回去！沈姑娘，我要帮你！宝儿要亲眼看着那个坏蛋被抓出来！”她的小手紧紧抓住沈清辞的衣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决。看着萧宝儿那双清澈见底、却燃烧着执拗火焰的大眼睛，沈清辞心头一软，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这孩子对王府的珍视和那份想要揪出凶手的迫切，让她动容。

“好，”沈清辞蹲下身，轻轻握住萧宝儿的小手，声音温和却坚定，“但宝儿要答应我，紧紧跟着我，不许乱跑，看到什么都先告诉我，不能自己碰，好吗？”

“嗯嗯！宝儿保证！都听沈姑娘的！”萧宝儿用力点头，小脸因为被信任而焕发出光彩。

沈清辞立刻吩咐随行的小丫鬟：“你们几个，立刻分头行动。一人速去禀告王爷，药圃再次被毁，请他增派人手巡查；另一人立刻去寻王府侍卫统领，告知情况，加强各门守卫；剩下的人，就在这外围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破坏现场！”指令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小丫鬟们连忙领命而去。

偌大的药圃废墟前，只剩下沈清辞和萧宝儿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愤怒和寒意，开始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一寸寸地扫视着这片被恶意蹂躏的土地。她翻看倒伏的植株，检查被踩踏的泥土痕迹，试图从中找出凶手的蛛丝马迹。萧宝儿也学着她的样子，小脸绷得紧紧的，大眼睛瞪得溜圆，像只搜寻松果的小松鼠，在狼藉中仔细地看来看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晨光驱散了薄雾，却驱不散现场的阴霾。就在沈清辞凝神查看一株被齐根斩断的七叶金线莲时，萧宝儿带着惊喜和不确定的声音忽然响起：

“沈姑娘！你快来看！这里！这块布！”

沈清辞立刻循声望去。只见萧宝儿蹲在一处被翻开的、带着新鲜脚印的泥块旁，小手指着泥地里露出一角的一小块布料。那布料颜色深暗，沾满了泥污，几乎与泥土融为一体，若非萧宝儿眼尖，极难发现！

沈清辞快步走过去，小心地用帕子垫着手，轻轻将那块布料从泥里抽了出来。布料不大，只有巴掌大小，但入手便能感觉到质地异常精良柔韧，绝非粗麻葛布。她仔细拂去上面的泥污，露出布料的本色——是接近墨绿的深色锦缎！上面用极细的金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金线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