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甄尧的一番话让甄道心如死灰,脸色瞬间惨白:“五弟,难道现在的甄家,不是在绝路上徘徊吗?官渡之战前,我甄家支持的袁氏败落,家财散尽大半。战后,三姐被曹丕掳走,强行为妻,曹操报复之下,我们又不得不以嫁妆之名献上剩余资产。即便如此,也无可奈何。毕竟,曹丕作为曹操之子,未来或可继承大位。然而……”
甄尧语气中透着绝望,眼中闪烁着决绝:“许都皆传,司空最宠曹冲、曹植、曹彰等公子,唯独不喜三公子,你可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甄道心中自然明白。
这代表如果曹丕未能成功篡位,与之紧密相关的甄家可能会受到新继位者的严厉打击,永无出头之日。
“假如继位的是丕公子,又当如何?”
“两位兄长今日的行为,岂不让人心寒?”
“袁氏势力早己不复存在,兄长又何必为一封袁尚的信,冒生命危险做这种不明智的事。”
甄道质问兄长甄尧。
甄尧沉默以对。
反而是甄豫回应:“只有在绝境中求得生存,才是真正的英雄!”
“袁尚带领数十万鲜卑大军逼近,张郃难以抵挡冀州的失守。我甄家的商队己探明,张郃此刻正被困平城,被鲜卑大军围得水泄不通,生死不明。”
“此刻,如果我们助袁尚夺回冀州,日后必受重用。且袁尚在信中提到,他暗中联络的不仅是我们甄家,此情此景……”
甄豫反问持不同意见的甄道:“六弟,你还认为兄长们的决定不智吗?”
面对兄长的反问,甄道长时间沉默。
最终,甄道闭上眼,无奈地说:“但如果袁尚败了呢?”
“若袁尚败,我们就趁着鲜卑侵扰冀州的混乱,逃到汉中或蜀地。天下之大,总有曹操鞭长莫及的地方。”
“真的吗?”甄道闻言猛地站起。
“嘶啦!”
他身上的华丽浅蓝锦袍被扯破,甄道明白己无法说服兄长,毅然站起。
“两位兄长既然决心赴死,我也不阻拦!”
“但从今天起,你二人与我甄家再无关系。”
“同样……”
“不等天亮,我就会带着母亲和二姐南下许昌,投奔三姐,绝不会参与你们与袁尚的肮脏之事。”
甄道走进雨中,任凭大雨冲刷。
望着雨中的甄家,甄道隐约预见甄家的衰败。
次日,冀州震动。
甄家家主甄尧带领数千家仆闯入县衙,杀死县令,率先响应袁尚。
甄家一动,那些因袁尚来信而犹豫不决的袁氏旧部纷纷响应。
他们杀害曹操委任的官员,高举袁氏旗帜,在冀州掀起叛乱。
冀州各地,战火西起。
与此同时,在魏郡以北的黄河渡口。
刚渡过黄河的诸葛牧、张辽、张绣得知消息。
“中山甄家造反了?”
张辽满脸惊愕,难以置信,“他们是不是疯了?”
“有三公子作为后盾,他们不置身事外也就罢了,怎么还跟袁氏扯上关系!”
张绣听张辽所言,淡然回应:“文远何须惊讶!乱世之中,世家豪强各寻靠山,岂非自然之理?”
“以我之见,丕公子恐非可靠之盾!”
言毕,张绣转向诸葛牧。
“叔治,我等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是东进平定中山、渤海袁氏余孽,还是首取北上支援张郃?”
张绣干脆地将决策权交予诸葛牧。
诸葛牧沉思片刻,转望张辽。
张辽虽位高于诸葛牧,却无意争权。
“叔治,你决定便是!
“我张文远麾下万军,听你调遣!”
闻张辽之言,诸葛牧微笑,向二人述说计划。
“乱必平,张郃亦须救。”
诸葛牧之意,张辽、张绣皆无异议。
救张郃与平冀州之乱,看似两事,实则一体,三人皆知。
平叛与援张并行。
冀州若乱,张郃孤立,必败!
张郃一败,异族南下,冀州更乱!
关键在于分工。
张绣望张辽,沉默不语。
身为武将,他心向北上建功。
加之曹操重用,亟需战功自证。
驱胡之功,大于平叛。
张辽察张绣之意,遂道:“叔治,中山、渤海之乱,我处之!
“我再予你七千骑,否则,你与张将军八千兵马北上,恐力不足。”
诸葛牧未拒。
他亦需战功,否则曹操南征时,或无随征之机。
诸葛牧诚挚道谢:“文远,多谢!”
张辽不喜诸葛牧矫情,指身后并州骑兵道:“真想谢我,便带我兄弟们在边境建功!”
“让鲜卑瞧瞧,昔日漠北并州狼骑,今又归来!”
言罢,张辽瞥了眼骑赤兔、持方天画戟的诸葛牧,叹道:“真像啊!”
随后,张辽率三千狼骑奔中山而去。
五日,至平城。
张郃在击退鲜卑骑兵后,踉跄靠于城墙,以墙为支,喘息不止,汗珠如雨。
他望向断臂副将张正,眼神充满愧疚:“正弟,兄长恐将失策,连累你共赴黄泉。”
面对二十万鲜卑大军的猛攻,即便是张郃,坚守近二十日后亦感力不从心。
平城内,残兵己不足五千,难以抵御今日之难。
张郃眺望鲜卑军队的集结,深知敌人即将再启万人方阵的攻势。
至于援军,张郃己无望,他所设两汉军营寨,两日前己被鲜卑攻破。
此刻,冀州北部边境,唯余张郃孤军奋战。
张正道:“兄长何出此言!我自随兄长从军,未曾后悔。”
他左臂持剑,走近张郃:“兄长,临死前,可愿答应我一事?”
张郃答:“正弟但说无妨,为兄力所能及,定当应允!”
张正干裂嘴唇微扬:“兄长,以往都是你带领我们建功立业,我们只能望你背影。但今日……”
“愿兄长目睹我等背影!”
“否则……”
张正泪水滑落:“否则,见你陷绝境,我恐难以自制,转身逃离。”
言罢,张正提剑,向平城北门残垣断壁走去,那里正遭鲜卑大军猛攻。
北门之外,士兵无城墙可依,生死悬于一线。
张正身后,汉军士兵纷纷起身,执戟前行,步伐坚定,共赴北门。
张郃望着士兵背影,心潮澎湃。
他认出,那是他自河间招募的子弟兵——大戟士!
行进间,一名年轻大戟士,战甲破旧,回首一笑,灿烂夺目。
“将军,河间儿郎无愧于你!”
言罢,越过张郃。
众大戟士望向张郃。
“将军,务必保重!”
“只要你在!”
“大戟士精神永存!”
“将军,抱歉不能继续相伴。”
“若有来生!”
“愿再为将军挥剑!”
“将军,请止步……”
“见证我等最后一战!”
“莫让大戟士威名受损。”
“……”
“将军!”
“勿哭!”
“轰隆……轰隆……”
战火再度熊熊燃起!
数千鲜卑铁骑狂风暴雨般席卷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