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手足

在隔壁大城市的吴家三父子，完全不知道老幺最近正在家里偷偷鼓捣折腾些什么。吴朔带回抵押房产的一笔钱，暂时先填补了近期的亏空。

“怎么，他今天又没回来？”爸爸对刚进门的大儿子问道。寒林摇摇头，默默在餐桌旁坐下发起呆。他知道，爸爸问的是他的大弟弟，寒川。

寒林比寒川年长一岁，但却是同届，因为寒林复读了一年。在不久前的毕业季，寒川被多所名校争相保送，寒林则是终于考上了心心念念的那所梦校。为了离家近，更是为了和哥哥在同一座城市，寒川选择了哥哥学校所在城市的另一名校。爸爸不想儿子们住宿舍，又担心他们的饮食起居，所以陪同他们前来，在校外租房同住。

也不怪吴爸爸矫情——他的儿子们搞特殊，还不都是因为个个遗传了他俊美的样貌。三个儿子小时候，爸爸收到过无数封来自人贩子和皮条客的威胁恐吓信，小儿子寒江8岁时甚至遭遇到过连环娈童奸杀犯的死亡袭击。虽然死里逃生免遭侵害、成为幸存者，但此后一整年，不仅寒江患上了儿童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出现失语症状，爸爸的心理阴影显然也是日益渐深，完全禁止儿子们参与集体生活，连军训都申请豁免。只不过，这种特殊在寒江进入铁血少年团后被迫打破。原本吴爸爸不是非常犹豫嘛，无法决定是否要让小儿子加入“魔鬼训练”声名在外，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少年团，可毕竟儿童PTSD对于吴家这种家境来说是无力应对的，而疯狗提出铁血少年团拥有世界顶级的儿童心理咨询团队可以帮助小孩。疯狗吹嘘的心理咨询团队确实名不虚传，此后在加入铁血少年团接受心理治疗并开启严酷训练的寒江越来越开朗活泼，仿佛被按开了搞笑男按钮，自理能力和格斗能力也都越来越强，又有统一别墅和宿舍，让爸爸以为可以安心离他而去陪两个哥哥。此外，吴爸爸在看到“谋杀室友”“室友慢性下毒”等新闻后，就更加坚定要陪读——即便两个大儿子己是成年的大小伙儿，而小儿子是处于青春期初期的少年。后来，这成为了吴朔人生中最后悔的决定之一，不过这是后话了。

吴家男人相对来说生性都比较孤独内向，但吴爸爸认为，性格原本就分为内向和外向，他允许他的儿子内向，也从不逼孩子外向。但吴朔可以包容，并不代表其他人和社会愿意包容。在社区、学校、社会，大家往往更青睐外向人，对于内向人总是怀有更多恶意。恰好吴家老大和老二都喜静、善思、成绩优异，于是从小被大家贴上了“娘”“书呆子”的标签。尤其老二寒川，由于从小体弱多病，常常感冒发烧，当哥哥弟弟和其他小男孩在外面疯跑、摔打到鼻青脸肿时，他只能在屋里看着。上初中后，身高、样貌、成绩都越发突出的寒川叛逆之魂燃起。再到高中，寒川开始在各类理科竞赛崭露头角，越来越被同学嫉妒、排挤、孤立的寒川己经几乎锁定了很多名校的入学名额，因此动不动逃学缺勤，和结识的一群队友兄弟们一起混迹网吧打游戏。出人意料的是，这种完全属于“不良少年”的行径，吴爸爸也很宽容，可是同理，其他人和社会未必对此有那么多宽容。而哥哥寒林，始终默默努力刻苦，但第一次高考虽然成绩也不错，却没能够到梦校的分数线，于是复读了一年。自此，从小被大家捧上神坛的“天之骄子”兄弟二人风评出现了分化——哥哥是用功拼搏的学霸，但那又怎样，还不是关键时刻掉链子复读了吗？弟弟，既是天才少年，更是不良少年。

从小就孤僻内向、被大家排挤孤立，又刻意被父亲从集体生活隔离，导致至今19、20岁的两个男孩依然只习惯于和自己的父亲、兄弟一起生活。进入名校的两兄弟，不但从鸡头变凤尾，成绩排名从曾经的顶尖被甩到队尾致使奖学金被撤，社交也出现了严重问题。难以信任其他同学的他们，在所有市级活动中几乎都抱团合体，当然让其他单打独斗的同学看不惯，对吴家兄弟挑拨离间。而可怕的是，离间计成功了。己经有一个月，寒川没有回家。爸爸不会看不出，几乎形影不离的两个儿子最近关系出了问题。

又过了一个月，寒川还是没回来过。这也是两兄弟奖学金被撤的第二个月，爸爸看到账户里冒出了一笔钱——除了寒江不会是别人。老爸亲自去学校留学生公寓，把住在乌克兰女友宿舍的老二拽回了家。回到家，老大和老二就这样一言不发尴尬地大眼瞪小眼。

“你们俩要干嘛？”吃完饭，爸爸忍不住打破了沉默。“我知道，最近你们心情不好。奖学金没了，可你们还能继续上学，没想想为什么吗？”

两个哥哥对于家里的经济状况以及没有学历的父亲打零工的收入都是了解的。目前来说，除了在铁血少年团参加比赛获得奖金的寒江，不会有人能继续供给他们的支出。

又沉默半晌，老爸开口：“如果弟弟也在这儿，你们还会这样吗？”

听到“弟弟”俩字，哥哥们立刻破防。大林瞬间就眼泪落下来，一向是“冷面杀手”的寒川竟然也红了眼眶。他们未曾想过，在家乡向来稳坐金字塔顶的自己在考进名校后会跌落下来，而且摔的这么惨痛。

他们想家了，也想家里那个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