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生活像一台精密的机器,齿轮咬合,永不停歇。回到钢筋水泥的丛林,我重新被提案、会议和无休止的数据校验填满。办公室的空气干燥,弥漫着打印机碳粉和速溶咖啡的味道,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偶尔有几只麻雀掠过,带来一丝生机。
林工的邮件成了我与小城唯一的联系。关于那块铜片的鉴定结果迟迟未出,我也没有追问。归途中的疲惫还未完全消散,我告诉自己,或许那段历史注定要沉睡在裂缝深处,而我,需要面对的是眼前的生活。
某个周五,部门经理临时通知我参加一个行业会议,主题是古建筑保护与现代技术的结合。会议地点在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大厅里灯火辉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和皮革的气息。参会者大多是业内专家和学者,西装革履,谈笑风生。我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衫,袖口有些磨损,站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会议开始前,我在自助餐区端了一杯咖啡,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人群。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视野。她站在大厅的另一端,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短发利落,眼神锐利而冷静。花伊绮。心脏猛地一跳,咖啡差点洒出来。我下意识地想躲开,但脚像生了根,动弹不得。
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目光朝这边扫来,与我短暂对视。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却多了一层岁月的沉淀。她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平静,朝我走来。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跳上。
“陈默。” 她的声音平静而疏离,像在叫一个久未谋面的同事。
“花伊绮。” 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喉咙却有些发紧。
“好久不见。” 她停在我面前,嘴角勾起一个礼貌的弧度,眼神却没有太多的波澜。
“是啊,好久不见。” 我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该说什么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像一层薄冰,稍有不慎就会碎裂。
“你在这里…是参加会议的?” 我笨拙地找了个话题。
“嗯,我代表公司来谈一个合作项目。” 她简洁地回答,目光移向别处,似乎对这场重逢并不感兴趣。
“合作项目?跟古建筑保护有关?” 我有些惊讶,她不是在金融领域吗?
“对,我们公司最近在探索文化遗产的金融化运营,古建筑保护是其中一部分。” 她的语气专业而冷静,像在陈述一份商业计划。
“哦,这样。” 我点点头,心头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曾经,她是那个会为一道物理题和我争得面红耳赤的女孩,如今,她谈论的是“金融化运营”和“商业计划”。时间真是残酷的东西,它把我们变成了彼此的陌生人。
沉默了几秒,她忽然开口:“你呢?还在做策划?”
“算是吧,最近在做古建筑保护的项目。” 我低头抿了一口咖啡,苦涩在舌尖蔓延。
“挺好的。” 她淡淡地说,目光落在我袖口的磨损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又是一阵沉默。周围的人声鼎沸,我们却像被隔绝在另一个空间。我想说点什么,关于过去,关于那只发箍,关于那个初冬的黄昏…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最平庸的寒暄:“你在德国还好吗?”
“挺好的。” 她回答得简洁,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点点头,不知该如何继续。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朝我微微颔首:“抱歉,我得接个电话。”
“哦,好。” 我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落。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消失在人群中。我站在原地,手里的咖啡早己凉透。窗外,天色渐暗,城市的灯火开始亮起,像一片冷漠的星海。
会议开始后,我心不在焉地听着台上专家的发言,脑子里全是刚才的场景。花伊绮的出现,像一颗石子,砸进我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我想起了林工的话:“破了的东西,总有故事。” 或许,我和花伊绮的故事,早己在那个初冬的黄昏画上了句号,而今天的相遇,只是时间开的玩笑。
散会后,我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冷风吹过,带来一丝寒意。我裹紧外套,抬头看向夜空,月亮被云层遮住,只露出一角微弱的光。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工的邮件:“铜片鉴定结果出来了,是明代梁氏家族的信物,具体故事还在查。回头聊。”
我盯着邮件,指尖在屏幕上停留片刻。梁氏家族,铜片,壁画…这些线索像拼图,隐约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我忽然觉得,或许,我和花伊绮的重逢,也是一块拼图,指向一个更大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