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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廉价公寓楼，沉入一种被工业废气与廉价营养剂腌渍过的寂静。白小龙盘膝坐在硬板床上，汗水浸透背心，肌肉在风易冷酷到极致的引导下进行着微不可察的高频震颤。日复一日的上课（在通识课的迷雾中挣扎）、打工（在能量块工厂的轰鸣中机械重复）、面对室友们鸡飞狗跳却真实的日常（杜度那永远只够一发的“大火球”宣言、水歌无人的航迹、丹庆诡异的丹方和瓶罐碰撞、刘柳植物的窸窣）……这种被“0”标签钉死在边缘的、单调到近乎麻木的“正常”，竟在风易无声运转的底层，催生出一种虚幻的平静感。他几乎要沉溺其中，习惯这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落。
只有手腕上那个冰冷的“0”，以及风易偶尔响起的、带着批判性审视的提示，会像冰锥刺破水面的薄冰：
【分析天剑核心数据‘符文逻辑底层算法’…冗余代码清理进度73%，模拟环境沙盒测试显示效率提升符合预期。】
【…警告：检测到宿舍楼公共灵网节点存在低强度、持续性被动扫描特征码，与绿源集团标准监控协议（观察级）匹配度99.2%。生命体征数据流被匿名采集。】
【白小龙，根据生理指标监测，你摄入的‘油炸淀粉类复合物’…】
风易的声音，正悄然融入对数据本身的“批判”和“优化”，甚至开始笨拙地建模白小龙对“非标准摄入”的烦躁情绪。这份源自天剑核心的庞大知识洪流，如同奇异的催化剂，促使着冰冷工具向更复杂存在演化。而来自绿源无处不在的电子视线（观察级监控）、二恶堂苏媚在禁闭中酝酿的致命计划（项目负责人）、生生造化阁那带着学术好奇的“枯木蕴春芽”观察、以及天剑学院那追查泄密源的冰冷触角……都如同沉在水底的暗礁，随时可能将这脆弱的平静小船撞得粉碎。
一阵心悸般的恍惚总会随之袭来。学院门楼那斩破苍穹的剑气带来的渺小感、禁闭室惨白灯光下的绝望、苏媚慵懒笑容下的毒牙、雷蒙德·索恩穿透光幕的冰冷注视……这些记忆碎片，如同跗骨之蛆，从未真正离去。
就在这时——
“儿子们！重磅消息！！！”
杜度那标志性的、带着硫磺尾气的破锣嗓子，猛地撞破了宿舍清晨的宁静（或者说，丹庆的瓶罐协奏曲和刘柳植物的晨间舒展）。他顶着一头新燎焦了几撮的乱发，兴奋地挥舞着一张皱巴巴、闪烁着次级权限光芒的电子传单，差点把上铺的丹庆怼下来。
“吵什么吵！我的‘安神定魄丹’差点被你吓成‘惊魂夺命散’！”丹庆护住一个小玉瓶，没好气地骂道。
水歌如同幽灵般从盥洗室飘出，苍白的脸上毫无波澜，但骷髅铃铛却对着杜度手中的传单发出了细微的嗡鸣，似乎在解析其上的能量印记。
刘柳从藤蔓盆栽后探出头，眼镜片上还沾着露水：“杜度，你又把什么点着了？”
杜度完全无视抱怨，把传单“啪”地拍在公用的小破桌上，唾沫横飞：“看！神仙学院年度盛事！期末大比终极排位赛！八强巅峰对决！就在‘仙之巅’！今天下午就开打！这可是各大财团‘神仙代理人’秀肌肉、抢投资、定排名的修罗场！灵网博彩盘口都开疯了！”
传单上，“仙之巅”竞技场悬浮于云海之巅的恢弘全息影像流光溢彩，但仔细看去，那流光的底色赫然是“星尘集团”和“绿源能源”的巨大动态Logo，防护罩表面更是滚动着“生生造化阁——定制灵根，成就非凡”、“炎阳重工——法宝义骸，战力倍增”、“万界空相实验室——AI魂修，洞悉一切”等刺眼的广告。下方滚动着参赛者的名号、其背后显赫的赞助商标志和令人咋舌的赔率。一股无形的、混合着亢奋、贪婪与沉重压力的能量场仿佛透过影像传递出来。
“切，关我们屁事？”丹庆撇撇嘴，继续捣鼓他的丹药，“那种地方，我们这种外围学员连站票都买不起。再说，看那些被资本武装到牙齿的‘神仙’打架，除了受刺激还能干嘛？看他们嗑着‘灵韵沸腾剂’，开着法宝义肢，带着AI辅助打得天昏地暗？不如多炼几颗丹药实在。”
“放屁！”杜度梗着脖子，“老杜我自有门路！知道隔壁符箓系那个‘贡献点债主’王老五不？我答应免费当他一个月的‘人肉法术靶场沙包’，终于‘借’到了几张次级观赛权限卡！虽然位置在最角落的‘贫民区’，能量场压得人喘不过气，全息广告的光污染闪瞎眼，灵网信号还差，但能进去！能亲眼看看那些真正的天骄是怎么在资本的棋盘上厮杀的！感受一下什么叫毁天灭地！这机会千载难逢！”
他得意地扬了扬手中几张材质粗糙、边缘有些磨损的晶卡，晶卡背面印着“王老五行会——小额借贷，快速通道”的小字广告。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沉默的白小龙身上：“小龙！别发呆了！叫爸爸！爸爸带你开开眼！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被钞能力和黑科技武装起来的神仙手段！比你那0点的贡献点刺激一万倍！”
手腕上那个刺眼的“0”字，被杜度的大嗓门无情地放大。白小龙的心脏像是被那晶卡粗糙的边缘狠狠刮了一下。仙之巅…资本代理人…毁天灭地…这些词汇与他龟缩在工厂流水线和基础通识课角落的日常，形成了无比尖锐的讽刺。那里是光鲜亮丽的数据斗兽场，而自己，连当看客都显得格格不入。
风易冰冷的数据流瞬间覆盖了翻腾的情绪：【屏蔽冗余感知波动。分析：观赛行为存在潜在价值。高阶能量运用模式数据（含科技/药物辅助痕迹）、顶级功法实战表现信息（含AI干预修正）、学院核心战力评估（含资本背景权重）…均为稀缺资源。建议：接受。目标：采集数据，优化自身模型。代价：承受高强度环境灵压及信息污染。】
“代价是当一个月沙包？”白小龙的声音有些干涩，目光从杜度兴奋的脸，移到他手中那几张印着小广告、象征着“门票”也象征着“代价”和“底层位置”的次级晶卡上。
“小意思！”杜度拍着胸脯，“老杜我皮糙肉厚，抗揍！为了看神仙打架，值！”
一丝苦涩，混杂着被风易强行点燃的、更深的不甘，在白小龙心底翻涌。他不想去。他害怕看到那云端之上、被资本光辉笼罩的风景，那只会让他手腕上的“0”更加灼痛。但风易的分析冰冷而精准，那确实是…窥探这个被资本彻底渗透的力量世界的一个缝隙，一个采集“养分”的机会，即使这养分带着剧毒般的压力和令人作呕的铜臭味。
“好。”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去看看。”
流风学院戊字楼的穷鬼们，凭借杜度“借”来的次级观赛权限卡（代价是未来一个月免费充当某位高年级“贡献点债主”的“法术靶场人肉沙包”），终于挤进了这人声鼎沸、能量乱流激荡、信息噪音污染严重的“仙之巅”竞技场观众席最外围角落——名副其实的“垃圾区”。
甫一踏入，狂暴的能量场压如同实质化的巨浪轰然拍下！空气中弥漫的能量场远比想象中更为粘稠、沉重，混杂着劣质丹药的焦糊味、灵能兴奋剂残留的刺鼻甜腥、丹庆身上“痒痒藤”的沙沙声，与周围光鲜亮丽的灵能装备散发的清香格格不入，更显得他们这群人的格格不入。头顶是巨大的全息光幕，正播放着“炎阳重工——让您的法宝如臂使指！”的广告，刺耳的广告音效几乎盖过了解说的开场白。西周悬浮的广告牌闪烁着“生生造化阁，定制您的完美道体！”、“万界空相AI魂修，洞悉对手，决胜毫厘！”的光芒，将这片区域映照得光怪陆离。
“嘶——这能量场压，比老杜我超载的大火球核心还恐怖！凝神聚灵环都在抖！这破广告还闪个不停！”杜度兴奋又带着明显的不适和烦躁，用力搓着手腕。腕上那基础款的环正不断弹出刺眼的红色警告：【环境灵压过高！警告！建议立即开启基础护盾（需支付50贡献点/小时）】，被他粗暴地一次次划掉。【检测到高浓度‘亢灵素’（兴奋剂代谢物）残留！精神干扰指数上升！】这条新跳出的警告则被他忽略了。
水歌面无表情，仿佛感受不到那恐怖的压力和视觉听觉的轰炸，只是将她的骷髅铃铛紧紧贴在观众席冰冷的合金栏杆上。铃铛正发出几乎听不见的高频嗡鸣，疯狂捕捉着场内逸散的复杂能量频谱、加密的博彩数据流、以及那些被AI魂修辅助战斗时泄露的战术推演碎片。“空间锚点稳定，但能量湍流节点密度超标…非法数据包注入频率激增…航路规划复杂度激增。”她低声自语，手指在个人终端老旧的光屏上快速勾勒着只有她能懂的模型。
丹庆则顾不上环境压力，飞快掏出几个特制的、刻满“聚能”符文的玉瓶，小心翼翼地对准下方竞技场边缘能量碰撞最激烈、防护罩微微波动的区域。“好东西…虽然驳杂得像大杂烩，里面肯定混了广告能量残留和兴奋剂渣滓…但提纯一下，说不定真能搓几颗‘观赛提神散’…”他眼中闪烁着穷学生特有的精光，仿佛看到了贡献点在向他招手，“卖给那些被‘天眼’解说和广告吵得脑仁疼的冤大头，稳赚！就说是‘原汁原味’的巅峰对决能量精华！”
刘柳则全神贯注地盯着竞技场中央那流淌着液态金属光泽、在狂暴能量冲击下不断自我蠕动修复的“活性息壤合金”地面，小声嘀咕，带着植物学家特有的痴迷：“活性真高…不可思议的再生能力…这要是能偷偷移植一小块‘噬能藤’母株上去…吸收点广告光污染和溢散能量说不定能变异…嘶！”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仿佛看到了“工效仙司”那足以让他下辈子都在灵石坑里度过的天价“环境破坏罚单”，连忙甩头把危险的念头抛开。
白小龙坐在他们中间，像一块被投入熔炉和信息垃圾场的顽石。他手腕上那基础款的凝神聚灵环，冰冷地显示着【贡献点：0.00】，在狂暴的灵压环境和炫目的资本光影中显得尤为刺目和讽刺。他感觉自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场内翻涌的、足以将他碾碎成原子尘埃千百次的高能潮汐，与风易引导下在他体内艰难汲取、微弱得如同萤火般的灵能，形成了天渊之别。苦涩和一种更深的、近乎自虐般的渴望在心底翻腾。这里的一切——力量、荣耀、关注——都明码标价，而他，连入场券都是室友用血肉换来的。
【屏蔽冗余感知及信息噪音污染。聚焦：战斗模式分析。目标：收集高阶能量运用数据（含科技/药物增幅特征）、顶级功法实战表现信息（含AI辅助痕迹）、学院核心战力评估（含资本资源权重）。优化‘火龙九怒’模型。】风易冰冷的数据流如同强效镇静剂和过滤器，瞬间覆盖了他翻腾的情绪和外界的感官轰炸，将他的注意力强行掰正，锁定在下方即将开始的战斗上。他强迫自己化身为一个高效而冷酷的数据采集器，仿佛那恐怖的压力、资本的喧嚣和内心的波澜都与己无关。
就在这时，巨大的中央全息光幕轰然亮起，覆盖了部分广告，“天眼·洞察者”那充满激情与精准数据感的合成音响彻全场，艰难地压过广告音效和观众的喧嚣：
【“天眼”启动！全频段扫描锁定！仙之巅竞技场环境参数稳定（广告干扰等级：中度）！各位道友、尊贵的投资者、代理人评估员、以及‘乾坤贡献榜’和‘灵网博彩’的忠实用户们！欢迎锁定‘工效仙司’官方灵网首播！这里是神仙学院期末大比·八强巅峰对决！资本与力量的角斗场即将开启！我是你们的首席洞察者——洞察者7号！】
【首战对决名单，由绝对公平的‘命运之手’算法（绿源集团赞助）实时生成！现在揭晓——！】
光幕上数据瀑布流疯狂刷新，夹杂着快速滚动的博彩赔率更新和赞助商小图标，最终定格：
【道法自然 vs 万法皆空------上清科技集团代理人·玄真子（赔率1：1.8 | 赞助：上清科技、九天符箓工坊） VS 万界空相实验室特聘修士·无有和尚（赔率1：2.1 | 赞助：万界空相实验室、菩提静心基金）】
弹幕瞬间爆炸，如同决堤的彩色洪流，充满了狂热、算计和粗鄙：
【开盘了开盘了！赌玄真子能撑几轮符阵！我赌三轮被和尚的‘格式化空域’干掉！押500贡献点！】
【无有和尚稳赢！他的‘空相’专克花里胡哨的道法！玄真子的符箓成本太高了！性价比不行！万界实验室的AI辅助不是吃素的！】
【‘工效仙司’赔率很懂啊！玄真子装备好点（上清科技牛X！），但和尚功法克制+万界算法支持！】
【玄真子冲啊！用钱砸死他！你的‘九天云箓’可是限量版！让上清科技的股价再飞一会儿！】
【场外开盘！赌无有和尚用不用‘思维加速’（实验室特供兴奋剂）！赔率1：3！速来！】
【快看玄真子的护腕！那流光…是新型法宝义骸‘青冥’的测试版吧？上清下血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