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灯坏了一半。
亮着的那盏晃得人眼晕。
我盯着桌上的账户信息。
30亿静静躺在里面。
像块等着被扔进水塘的石头。
手机屏幕亮了。
是金满福发来的消息。
就三个字:“都办妥。”
他说的是酒吧外的布置。
三百个地摊摊主假装逛夜市。
手里的折叠凳比钢管还结实。
胳膊突然一阵发麻。
不是往常的刺痛。
是种奇怪的震颤。
像有台微型发电机在皮肤底下启动。
我撸起袖子。
淡金色的倒计时纹路。
停了。
秒针卡在16天5小时33秒的位置。
不动了。
像被冻住的流水。
“系统?”
我试探着喊了一声。
空气里响起电流声。
不是以前那种毫无感情的机械音。
这次带着杂音,像老式收音机没调好台。
“检测到宿主行为模式。”
“符合‘文明修正’预期。”
“发布主线任务——”
声音突然清晰了。
每个字都砸在耳膜上。
“瓦解时间黑市。”
“揭露时间资本阴谋。”
我愣住了。
之前的任务都是零碎的。
花多少钱,救多少人。
从没听过这么大的名头。
“任务奖励:寿命清零风险解除。”
“失败惩罚:系统强制回收所有寿命。”
最后那个“收”字。
带着股血腥味。
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催促。
我摸了摸那些静止的纹路。
它们不再发烫。
也不再闪烁。
像变成了普通的纹身。
可我知道,这不是结束。
是发令枪。
“文明修正?”
我对着空气冷笑。
“你们管这叫修正?”
“看着穷人被当成商品买卖?”
系统没回答。
只有电流声滋滋作响。
像在思考,又像在嘲笑。
窗外传来汽车喇叭声。
是曙光科技的招牌在晃。
红底白字,在黑夜里特别扎眼。
我想起刚接手时。
有人说这名字太傻。
不如叫“捞钱科技”来得实在。
那时候,我只想复仇。
赵世雄欠我的,我要他加倍还。
可现在。
看着那些静止的纹路。
突然觉得赵世雄不是终点。
他只是条比较肥的鱼。
真正的网,是那个时间黑市。
是那些把人命当筹码的规则。
手机又震了。
是苏晚晴发来的照片。
她爸日记里的某一页。
上面画着个复杂的图案。
像怀表内部的齿轮。
旁边写着:“时间银行,吸血管。”
“时间资本。”
我念着这西个字。
突然明白系统说的阴谋是什么。
不是赵世雄一个人在作恶。
是有个体系。
把穷人的寿命,变成富人的存款。
我妈省药费的样子。
那个躺在酒吧推车上的农民工。
苏晚晴失踪的父亲。
全是这体系里被榨干的血渣。
“就凭我?”
我对着空气说。
“一个差点被碰瓷弄死的外卖员?”
“一个靠借贷续命的负债者?”
电流声再次响起。
这次,像是在笑。
又像是在说“是”。
桌上的电话响了。
是医院打来的。
说那个从酒吧买下来的农民工。
醒了。
能说话了。
他说想谢谢那个把他买下来的人。
“不用谢。”
我对着话筒说。
“该谢的是你自己。”
“你命硬,没被他们彻底榨干。”
挂了电话,我点开银行APP。
把那30亿转到新账户。
备注栏里敲了三个字:“入场费。”
敲完最后一个字。
胳膊上的纹路突然动了。
不是继续倒计时。
是开始倒流。
16天5小时33秒。
变成16天5小时34秒。
然后是35秒。
虽然慢,但确实在涨。
“这是……”
“任务启动奖励。”
系统的声音恢复了冰冷。
“每前进一步,寿命增加一秒。”
“每退一步,加速消耗一小时。”
我看着那些缓慢增长的数字。
突然笑了。
这哪是奖励。
是把刀架在脖子上,逼你往前冲。
金满福又发来消息。
说赵世雄的人在酒吧周围加了岗。
个个带着对讲机。
看起来像正规军。
“老金,告诉兄弟们。”
我回了条语音。
“别用折叠凳。”
“太显眼。”
“用他们的对讲机。”
“调成同一个频率。”
“让他们互相听着喘气声。”
窗外的天开始泛白。
曙光科技的招牌渐渐没那么亮了。
但车间的灯全亮了。
机器运转的声音顺着窗户飘上来。
嗡嗡的,像无数只正在破茧的虫子。
我把黑卡塞进钱包。
里面还躺着那张褪色的火柴盒。
苏晚晴她爸的遗物。
现在是我的指南针。
“系统。”
我最后看了眼胳膊上的纹路。
它们己经涨到16天6小时12秒。
“你想要的文明修正。”
“我给你。”
“但得按我的规矩来。”
“穷人的时间。”
“不是给富人续命的药。”
“是他们自己的命。”
电流声再次响起。
这次很轻。
像一声叹息。
又像一声默认。
我抓起外套往外走。
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关上。
锁舌弹回去的声音。
像在说“开始了”。
楼下,金满福的面包车己经在等。
后斗里的保镖们正在吃包子。
韭菜馅的香味飘得很远。
赵世雄大概想不到。
他眼里的一群蝼蚁。
正准备掀翻他的宴席。
我拉开车门。
胳膊上的倒计时还在慢慢涨。
像条正在倒流的河。
这感觉很奇妙。
以前是跟时间赛跑。
现在,是带着时间往前冲。
“走了。”
我对老金说。
他把最后半个包子塞进嘴里。
发动面包车。
破旧的引擎发出怒吼。
像头终于挣脱锁链的野兽。
“厉老板。”
老金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问。
“这次要是成了。”
“咱是不是能换辆好车?”
我看着窗外掠过的曙光科技招牌。
笑了。
“不换。”
我说。
“就开这个。”
“让那些坐豪车的看看。”
“真正的力量。”
“藏在最破的铁壳子里。”
面包车拐过街角。
暗礁酒吧的方向传来隐约的喧嚣。
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雷声。
我摸了摸胳膊上的纹路。
它们还在慢慢增长。
像在为这场硬仗。
悄悄积蓄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