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衷与谁说

莫璃正对着天边的云出神，忽然觉得耳朵有点痒，像有人在念叨她。她拍了拍裙摆上的花瓣，笑着对吴弃兄妹说：“今天玩够啦，再闹就该被爷爷念叨了。”

水幕前的前主上刚松了口气，揉着发疼的胳膊想喝口汤，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水幕里的动静——莫璃指尖的银辉猛地亮起来，吴弃兄妹脚下竟升起朵巨大的向日葵，托着三人缓缓往空中飘！

“……”前主上手里的汤碗“哐当”掉在地上，热汤溅湿了玄色袍角，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那朵越升越高的花，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他太清楚了。当年妻子被关在牢里时，最常说的就是：“等出去了，想踩着花飞到云上面去，看看界核的光是不是真的像糖。”这句话，他记了九万年，却始终没敢真的带她去做——门规说主上后裔不可擅动飞天权柄，怕惊扰星轨。

“老莫头，”妻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依旧温和得像春风，手却己经搭上了他的肩膀，指节慢慢收紧，“你刚才说什么？小孩子家瞎玩？”

前主上僵硬地转头，看见妻子脸上的笑比刚才拧他手腕时还要“和蔼”，忙咽了口口水，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老婆，你听我解释，这、这肯定是误会！莫璃她不懂事，她就是……就是觉得好玩……”

“好玩？”孟婆在旁边补刀，把水幕调得更清楚些，“我怎么记得，某人当年连让心上人摸一下界核的光都不肯，说‘规矩不可破’呢？”

“咔——”肩膀上传来的力道让前主上差点哭出来，他望着水幕里莫璃笑得开怀的样子，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完了，这次是真的要被打死了。飞天权柄啊，这可是他老婆念叨了九万年的心愿，被个小丫头片子轻飘飘实现了，他这条老命，怕是保不住了……

妻子的手在他肩膀上顿了顿，突然“噗嗤”笑出声，指尖松开些，转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像在安抚受惊的星兽：“瞧你那点出息，九万年了还是这副样子。”

她转头看向水幕，莫璃正拉着吴念在云端转圈，吴弃稳稳护在旁边，三人的笑声顺着风飘进黑雾里，甜得发腻。“我还不知道你的难处？”她语气软下来，眼里的冰霜化成了糖霜，“当年门规死死压着，你敢把甜泉引到牢里，己经是破了天的胆。”

前主上愣愣地看着她，喉间发紧，那些堵了九万年的话突然说不出口。

“不过啊，”妻子话锋一转，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力道不轻不重，“账还是要算的。等莫璃那丫头带孙女婿回来，让她当着我的面，把飞天的权柄教给我——她爷爷欠我的，总得让孙女还回来点。”

孟婆在旁边拍手：“这个主意好！到时候让老莫头给你们当垫脚石，踩着他飞到云上去，保管稳当！”

前主上刚想抗议，就被妻子瞪了回去。她望着水幕里渐渐远去的身影，嘴角噙着笑：“急什么？好日子在后头呢。现在啊，就让孩子们多疯会儿。”

黑雾里的连枝树轻轻摇晃，落下的糖屑沾在前主上的袍角上，甜丝丝的。他看着妻子眼里的期待，突然觉得刚才那点心惊胆战，倒像是掺了蜜的——原来被人惦记着当年的遗憾，也是件暖烘烘的事。

有些债，欠得久了，慢慢还，就成了往后日子里，最甜的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