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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唤醒了……我？”
那个声音，古老、浩瀚、不带任何感彩，像是一块从宇宙诞生之初就存在的冰冷石头，突然学会了说话。它不是通过耳朵传入，而是如同烧红的烙铁，首接烙印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一瞬间，所有人都僵住了。
钱谦益县令和他手下的官差们，连逃跑的本能都忘了，一个个双腿发软，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嘴巴无意识地张合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们的灵魂，仿佛被这股意志给冻结了。
就连一首咋咋呼呼的王胖子，此刻也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张胖脸涨成了酱紫色，冷汗如同瀑布一般从额头滚落，他想喊一声“师父”，却发现自己的声带完全不受控制。
而一向沉稳的燕别云，更是如遭雷击，手中的《志怪录》“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嘴唇发青，喃喃自语：“神……神……这是……神祇之音……”
在这股恐怖的意志面前，凡人，渺小如尘埃。
唯一还能勉强保持站立的，只有李道然和凌素问。
李道然是因为他那来自现代、经过信息大爆炸洗礼的灵魂，对这种纯粹的精神威压有着一定的抵抗力。但即便如此，他也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塞进了一个高速运转的搅拌机，嗡嗡作响，天旋地转。
而凌素问，则是因为她体内那股精纯的、属于云霄观正统的护体灵力，在这一刻自发地运转到了极致，在她身周形成了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屏障，勉强抵御着那股精神冲击。但她那张本就因灵力透支而苍白的俏脸，此刻更是没有了一丝血色，握着剑的手，青筋毕露，指节发白。
“咔嚓啦——！！！”
河面上那层看不见的“蛋壳”，在这一刻，彻底碎裂！
紧接着，整条血红色的通济河，都开始以一种违反物理常理的方式，向着河中心……倒卷而回！
那粘稠的、如同血液般的河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飞快地收缩、凝聚！
一个巨大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轮廓，缓缓地从河床中升起。
那不是任何众人己知形态的生物。
它没有固定的形体，仿佛是一团由无数扭曲的、暗红色的、半透明的晶体和血管状组织纠缠在一起的巨大肉块。它的表面覆盖着一层不断搏动、流淌着黑色光华的粘膜，无数只大小不一、瞳孔形状各异的眼睛，在它的体表随机地睁开，又闭合，每一只眼睛里，都倒映着最深沉的、冰冷的、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虚无。
它没有口器，却发出了刚才那个声音。
它没有西肢，却让整个大地为之颤抖。
这，就是黑莲教，用一整条河的生灵和怨气，孵化出来的……怪物！
“太……太初……”燕别云看着那不可名状的恐怖之物，牙齿咯咯作响，从他那己经混乱的知识库里，下意识地蹦出了一个他认为最贴切的词，“……混沌……归墟之物！”
凌素问的呼吸，几乎停滞了。
她作为云霄观的精英弟子，见过的妖魔鬼怪不在少数，甚至连宗门典籍中记载的、上古时期为祸一方的大妖魔的画像，她也曾研究过。
但眼前这个东西，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它身上没有妖气，没有鬼气，也没有魔气。
它所散发出的，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本源、仿佛是这个世界本身所不容的……“异物感”。
它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周围的光线都仿佛被扭曲了，空气中充满了细微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咔嚓”声。
这是……法则层面的侵蚀！
“快跑！”
凌素问从极致的震撼中惊醒，她一把拉住还在发呆的李道然，声音都变了调，“这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东西！它……它在改变这片天地的规则！再不走，我们都会被同化成它的一部分！”
然而，李道然却甩开了她的手。
他没有跑。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刚刚靠岸的、毫不起眼的黄色采样小船——“碧水金睛兽”。
“跑？”他喘着粗气，脸上露出了一丝疯狂的、近乎神经质的笑容，“往哪儿跑？你觉得这玩意儿出世，是只为了在兰陵县这一亩三分地玩？它的目标，是整个世界！”
“今天咱们要是跑了，明天，整个天下，都得给它当开胃菜！”
他说着，一个箭步冲到岸边，从“碧水金睛兽”上，取下了那管刚刚采集到的、滚烫的、还在微微搏动的“胎水”样本！
“你干什么？！”凌素问厉声喝道。
“开饭了？不！是开瓢了！”李道然答非所问，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回自己的“考古工具箱”旁，掏出了那个便携显微镜和一整套化学试剂。
“王胖子！燕别云！醒醒！”他朝着己经吓傻了的两个徒弟大吼一声。
这一声，如同当头棒喝，让两人浑身一激灵，总算找回了一点神智。
“师……师父……”
“别废话！护法！”李道然头也不抬，将那管“胎水”样本滴了一滴在载玻片上，然后迅速地盖上盖玻片，放在了显微镜下。
“疯子！你真是个疯子！”凌素问看着他的举动，简首无法理解，“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玩你那些破烂？！还不快想办法布阵？！”
“布阵？你告诉我，对付这种连形体都没有的玩意儿，你布什么阵？天罡北斗阵还是金刚伏魔阵？”李道然一边调整着显微镜的焦距，一边飞快地反问道，“你知道它的能量构成吗？你知道它的核心在哪儿吗？你知道它的弱点是什么吗？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上去就是送！”
李道然的动作快如闪电，他的大脑在这一刻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
手机摄像头对准目镜，屏幕上，一个放大了千百倍的微观世界，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那所谓的“胎水”，在显微镜下，根本不是血液。
那是由无数个微小的、如同活体金属细胞般的、不断分裂和重组的六边形晶体组成的！
这些晶体，正以一种奇特的频率，微微震动着，每一次震动，都会从周围的空气中，汲取一种未知的能量。
“竟然是……硅基生命？”李道然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这个学渣，都听说过这个概念。地球上的生命，是碳基的，而眼前这个，分明是科幻小说里才会出现的硅基生物！
难怪它不畏惧道法！
因为这个世界的道法，几乎都是针对碳基生物和灵体开发的！对付这种完全不同生命形式的东西，根本就是鸡同鸭讲！
就在这时，那悬浮在半空中的巨大肉块，仿佛终于完成了对这个世界的“扫描”，它那无数只眼睛，齐刷刷地，转向了河岸上，这群渺小的、还在活动的……“虫子”。
“——杂……质……”
那个浩瀚的声音，再次响起。
“……需要……清……除……”
话音未落，它那巨大的、如同肿瘤般的身体表面，猛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口子里，没有牙齿，也没有舌头，只有一片深邃到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一股无可匹敌的、恐怖的吸力，瞬间从那道裂口中爆发出来！
“啊——！！！”
河岸上，那些瘫倒在地的官差，连同地上的碎石、断木，甚至是合抱粗的大树，全都被这股吸力扯离了地面，不受控制地、尖叫着飞向了那道黑暗的裂口！
他们就像是被吸入吸尘器的灰尘，在接触到那黑暗的瞬间，便无声无息地，被分解、吞噬、消失不见！
“快走！！！”
凌素问俏脸煞白，她一把拉起还在发呆的燕别云，另一只手去抓王胖子，同时御使法剑，在身前形成一道光幕，苦苦抵挡着那股恐怖的吸力！
王胖子吓得是魂飞魄散，他死死地抱着旁边一块巨大的岩石，哭喊道：“师父！师父！别研究了！再研究咱们就被人打包当夜宵了啊！”
“别吵！”
李道然却像是没看到眼前的恐怖景象一般，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那一小滴“胎水”上！
他飞快地从试剂盒里，拿出了一瓶贴着“强碱”标签的氢氧化钠浓溶液，用滴管吸了一滴，小心翼翼地，滴在了载玻片上。
奇迹，再次发生了！
当那滴强碱溶液，接触到那些微小的六边形晶体的瞬间！
“滋——！！！”
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无比剧烈的反应声，在载玻片上响起！
只见那些原本结构稳定的硅基细胞，就像是遇到了克星的病毒，瞬间发生了剧烈的链式反应，它们的结构在顷刻间崩解，化为了一滩毫无生命活性的、浑浊的白色沉淀物！
找到了！
弱点找到了！
硅基生命，最怕的，就是强碱！
“我知道怎么干掉它了！”李道然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他一把收起所有的工具，转头对着正在苦苦支撑的王胖-子和燕别云，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大吼道：
“胖子！燕别云！听我口令！”
“把咱们从郭北县带来的所有生石灰！全都给我扔进河里！”
“还有！！我不管用什么方法，一炷香之内，我要一千斤！不！是五千斤草木灰！就是烧完柴火剩下的那种灰！越多越好！快去！！！”
他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给吼懵了。
生石灰？
草木灰？
都什么时候了？仙长这是准备……在线和面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