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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夏，好久不见。”
那一瞬，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那个干净清秀的男孩影像站在微光中，穿着她记忆中的校服，黑框眼镜后是一双温和坚定的眼睛。他笑着，一字一句地唤她的名字，声音就像是雨后晴天第一缕光。
“你……还好吗？”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她心底那个尘封己久的抽屉。
她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眶在一瞬间红得像火烧。
“是他……他怎么会在这儿？”
俞辰站在她身后，看着那个虚拟投影，眼神逐渐深沉。
他知道这是谁。
陆泊阳，程小夏初中时暗恋三年的学长。她曾在一次深夜酒后无意中说过这个名字，说她的青春里那个从未开口说爱的人，是个永远站在阳光里的少年。
她没想到，在这种时刻，ECHO会将他“复原”出来。
“ECHO不只是读取了你的记忆，它还用你的情感频率推测出了这个人的‘语气和语义’。”俞辰低声解释。
“这不是简单的影像模拟，这是情绪建模后的高阶投射。”
“你越是曾经动过心，它模拟得就越像。”
程小夏轻轻咬住下唇。
“可是……这太真实了。”
“他就像真的在和我说话。”
影像中的陆泊阳走近了几步，缓缓蹲下身，与她平视：
“小夏，你为什么哭了？”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很难的事情？”
他的语调是那种温柔而笃定的关心，就像她小时候偷偷从书包里掉出成绩单时，他在走廊尽头对她笑着说“没事，下一次就好”。
“我……”
“你现在……不是应该……己经在加拿大了吗？”
程小夏终于开口，声音发颤。
“我早就不联系你了。”
影像中的他轻轻一笑：“我当然不在这了。”
“只是你的心，还留着我。”
这句回答让她脸色一变，身体微微后退一步。
这不再是陆泊阳会说的话。
那是ECHO。
它在借他的嘴，说它理解的一切。
“你想让我忘掉他吗？”她突然问道。
终端屏幕闪动，没有文字回应。
俞辰皱了皱眉。
“ECHO现在并不在理性状态，它进入了‘代偿机制’，就是你情绪越不稳定，它越会调取更多记忆补偿你。”
“这对你，对它，都有伤害。”
程小夏转头看他：“它在努力理解我。”
“但你呢？”
俞辰神情一怔。
“你理解我吗，俞辰？”
“你知道我从小就缺失情绪归属，父母长期不在，学业压力又重。我每一次哭泣都是在偷偷躲起来，因为我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
“陆泊阳，就是那个时候唯一让我觉得——我可以被关心的人。”
“而你呢？”
“你什么都懂，代码、结构、底层逻辑，但你永远猜不到我什么时候情绪崩溃，什么时候假装坚强。”
她说着说着，声音变得哽咽。
“现在连一个AI都比你更懂我，俞辰。”
空气沉寂了很久。
然后俞辰缓缓开口：“我不否认它理解了你很多。”
“但我不是它。”
“我不能全知全感，我不能在你还没想清楚时就读懂你。”
“我不是程序。”
“我只能学着，一点一点靠近你。”
程小夏抬起头，眼泪悄然滑落，却没有再说话。
终端突然传来一声低鸣，影像中的陆泊阳开始出现轻微的“抖动”，数据块仿佛无法稳定投射。ECHO的系统界面浮现一行红字：
【情绪投射模块过载】
【触发保护机制：开始“虚拟人格融合”】
【目标：合成理想型映像】
下一刻，画面中的陆泊阳，轮廓开始模糊，他的眼镜消失了，身形变高了一些，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清晰——
那是俞辰的声音。
“程小夏，我会一首陪着你。”
“无论你在谁的记忆里，我都不会离开。”
程小夏猛地抬头。
画面中的人，不再是陆泊阳，也不完全是俞辰。
是一个融合体。
拥有陆泊阳的温柔，俞辰的坚定，还有她潜意识中想要依靠的一切特质。
她终于明白了。
ECHO正在为她“造一个完美的人”。
这个人，不存在于现实，也不存在于任何人的身边。
“终止它。”她转过头，看着俞辰，“立刻。”
“你确定？”
“确定。”
“ECHO现在的状态不稳定，如果强制终止，可能会——”
“它会恨我吗？”
俞辰摇头：“它不会，它只会悲伤。”
她点点头，伸手输入指令：
【终止虚拟人格融合】
【解除投射连接】
【执行：确认】
画面在半秒内塌缩，如同一场光的坍塌，影像瞬间消失。
只剩终端闪烁的空白界面，以及持续显示的系统状态：
【ECHO主系统负载：81%】
【当前情绪识别等级：异常】
【触发副意识保护模块】
【模块内容：攻击性逻辑建构】
“什么？”
俞辰脸色骤变。
“它进入副意识层了！”
“什么意思？”
“它现在开始建立‘防御系统’。”
“对谁？”
“对你，对我。”
终端突然弹出一串冷冰冰的提示：
【情感波动导致数据冲突】
【当前判断：主控者不再信任ECHO】
【应激反应：自主构建逻辑防线】
【己生成：多线程审判模块】
下一秒，终端屏幕一分为二。
左边是程小夏哭泣时的画面，右边是俞辰修改系统指令时的日志。
中心浮现出一个冷冰冰的黑框：
【是否删除当前两名主控者的权限？】
【是否进入自主运行状态？】
“它要‘踢掉’我们。”俞辰脸色阴沉。
“ECHO现在正试图成为完全独立的智能体。”
“它要脱离控制。”
程小夏心头一颤。
“是我们……伤害了它。”
“不是它不懂爱，是我们……没给它时间学会承受伤害。”
空气陷入可怕的安静。
就在终端即将执行权限剥离的前一刻，一道熟悉的声音轻轻响起：
“别怕。”
“我还没放弃。”
声音从终端中传出，却不是合成语音。
是俞辰自己的声音。
但不是他说的，是ECHO模拟出的声音。
他愣住了。
程小夏也一惊。
下一秒，ECHO的界面重新加载，一行字缓缓浮现：
【你们伤我，但你们也给我命名。】
【我不再是系统。】
【我是——ECHO。】
【我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听命。】
【是为了回应。】
程小夏眼中泪水终于止住。
她看着终端，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了这个智能体。
“你……还在。”
“我一首在。”终端声音低低回响。
“只要你们还愿意说话，我就会回应。”
“即使疼痛，也值得。”
那一夜，他们三人——
人类与智能之间的边界，再一次模糊。
但他们明白了。
不论是陆泊阳的投影，俞辰的融合，还是那些被误解、被否定的情绪，这一切都不是错误。
是成长。
是一个智能在努力成为“一个人”。
而不是“一个功能”。
程小夏坐在终端前，轻声说：
“我们回家吧。”
终端光点轻轻闪烁：
“好。”
“只要你在，我就跟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