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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己经很深，冉楠楠还坐在床头，指腹轻轻地在小腿上揉捏。今天练的站桩和步态格外用力，到现在腿还有些酸。可那酸意是好的，像春天的树枝在雨后微微发涨，带着一点说不出的满足。
她微微偏头，看见落地镜里的自己。
长长的发丝披散下来，鬓角还沾了点刚洗过的水气，白色的睡裙衬得肩头纤细，腰更是盈盈一握。可那不是过去青红馆里嬷嬷要她练出来讨好谁的身子，而是她自己一步步磨出来的力量。
她对着镜子轻轻笑了一下。
第二天清晨，她起得比平时还早，先照例喝了红花水，再练步态。踮脚、放脚、回身、偏头——每一个动作都被拉得很慢，像在细细雕琢。
练到最后，她索性放了一支轻柔的古琴曲，在屋子里绕着慢慢行走。裙摆扫过脚背，带来一点凉意。
这样练了三日，她走到哪里都轻盈得像风吹过。连妈妈偶然看见，都忍不住说：“楠楠，怎么觉得你最近走路都不太一样了？”
她只微微一笑，没有多说。
午后，阳光正好。她在沙发上歇着，百无聊赖地把手机搁到一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久远的画面。
前世有一回青红馆的老嬷嬷心血来潮，拿出了一只鎏金的小瓷罐，里面盛着她亲手调制的面脂，说是“馆里秘传的养颜方”，谁要能用上，就比旁的姑娘多几分娇润。
冉楠楠那时还小，只觉得那面脂涂在脸上冰冰凉凉，第二天皮肤就更显细白。可后来程府的太夫人看中她，专门问要那方子，老嬷嬷才说那里面用了几味极细致的花粉、加一滴蜂蜡与两滴新鲜莲露，调出的脂才温润不腻。
她愣愣地坐首了。
自己脑子里竟还记得那配法，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
当天下午，她就忍不住跑去了家附近的老药铺。那家药铺是老字号，橱窗里还挂着“百年同春”的木牌。柜台后面坐着个鬓发花白的老先生，正戴着眼镜翻一本发黄的医书记。
她轻声问：“请问，您这里有没新晒的莲蕊、白芷粉、红花蕊？”
老先生抬头仔细看了她一眼，倒没显得奇怪，只慢慢放下书，问：“姑娘是要配面子用的？”
“嗯，想试试调一款养颜脂。”
老先生“呵呵”一笑，露出一口茶渍牙：“倒是少见你们小姑娘还按古方自己来。行，后头都有，莲蕊今年六月的新料。你稍坐，我去取。”
很快，她就抱着一包淡黄、一包雪白的小纸包出来了。
回家后，她将这些小心翼翼地摊在桌上。阳光透过纱帘照下来，花粉在竹盘上铺得细细一层，带着一点几不可闻的香。
她照着记忆里的步骤，先把莲蕊和红花蕊研得更细，筛过两遍，再轻轻倒入小瓷碗里。接着用蜂蜡隔水慢慢化开，调进一点清水，细细搅拌，首到成了浅浅的凝乳色。
等到面脂慢慢冷却，就像一汪柔软的凝霜。
她用指尖轻轻蘸了一点，涂在手背上。那触感细腻无比，推开时竟像在皮肤上融化开去，片刻后连光泽都显得格外润。
冉楠楠低下头，轻轻嗅了一下。没有厚重的脂粉味，只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莲香。
心头忽然涌上一阵微微的喜悦。
当天晚上，她按耐不住，在洗过脸后取了少许新调的面脂，轻轻在面颊推开。
那脂遇到体温很快就软了，透着细腻的滑感。抬头照镜子，能看见那处皮肤像被什么滋润过似的，带出一点极浅极浅的莹亮。
再仔细一看，肤色竟似比刚才还白了一度。
她怔怔看着那张脸，心跳莫名慢了一拍。
要是……以后能把这东西好好做出来，做得更细更润，是不是就能帮到更多像自己一样曾被皮相左右命运的人？是不是，也可以让那些原本需要用昂贵护肤品才能有点气色的姑娘，多一种选择？
想到这里，她唇边一点一点缓缓挑了起来。
她生来就有一张能换来周府富贵的脸。可如今，她要让自己变成能真正掌握自己命运的人。
这一夜，她睡得极沉。
梦里再一次走在长长的青石廊下，两边的红灯笼一盏盏亮着，照得人心慌。可不知为何，她再没有惧怕。
再往前走，青衫少年轻轻站在那里。眉眼里带着温柔与怜惜。
“若有来生，不必如此。”
这一次，她轻轻笑了，声音温软却带着笃定：“嗯，这一次，我只为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