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谢姝的心便荡漾开来,平时总爱贪睡的一个人,再也不赖床了。每日辰时是她最期待的时候,期待着与谢之衡的见面,期待着与谢之衡能多待上一小会儿。
许是这个原因,又许是真的想好好读书,谢姝倒是下了苦功夫,她每日早起上课,下午便自己温习功课,闲暇时总在院子里哼唱着谢之衡教给她的声律启蒙的歌儿,弄得整个王府的人都会唱这首歌了,大家干活时还会不由自主地哼上两句。
只是可怜谢之衡,走到哪儿都能听见自己编的歌,脸红的次数越发的多了。
转眼半月过去,谢姝的官话长进不少,己经可以流畅地说些简单句子了。
而那个计划也到了该执行的时候。
谢之衡重又将牧闻州、赵管家聚到了屋内,当然还有谢姝,不过她依然是个凑数的。
“今日我将你们召集于此,也是为了先前所说的那个计划。”谢之衡微微蹙眉,面色阴郁,“是时候了。”
“阿衡,你有什么打算?”牧闻州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严肃认真地问道。
“仍旧照我之前说的做,将府中二十一人分成三组,分别向他们传递三个极为相似的消息。”
谢之衡起身,朝炭盆中又添了几块炭,火烧得正旺,烟气熏得他的眼睛有些酸痛。
不知是这天冷,还是这心冷,他总感觉不暖和。
“王爷,那日您说需细细考量人员的分组和消息的内容,可是有了眉目?”赵管家凑上前去,小声问道。
“嗯。”谢之衡环顾西周,点了点头,“既然知道那人会将府中的消息都传给淑贵妃,那我便要这消息足够引起贵妃的注意,最好是能让她有所行动,这样我们才好分辨,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确实如此。”赵管家的脸色也不好看,府中出了内鬼,他心中很是责备自己管理不当。
“半真半假的谎言才是最难辨识的。”谢之衡叹了口气,他神色忧郁地看向远方,既不像是对牧闻州和赵管家说的,也不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不愿试探人心,却又不得不试探人心。
那迟疑的错综复杂的眼睛正巧对上谢姝的眼睛,谢姝还给他一个清澈纯洁的笑容。
谢之衡也笑了,心情好了许多,好在我的阿姝是那样单纯。
“我们先来谈谈人员的分组,楚景、夏沫常在我身边伺候着,府中的婢女也多听她们差遣。因此以楚景、夏沫为首,再加上婢女五人,为第一组,由我负责传递消息。”
谢之衡站在桌边,用手指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
“不行,我要第一组。”牧闻州嚷了起来。
“为何?”谢之衡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第一组最容易传递消息了,你把夏沫让给我,这丫头我和她最熟稔,我知道她最爱八卦,又是个嘴巴把不住门的,有了什么事都藏不住,尽西处蛐蛐他人,有了她,我传话可方便省事多了。”牧闻州说得有理有据。
“好,那第一组就由你负责传递吧。”谢之衡略加思索,“楚统、庞江是我的贴身侍卫,手下也管着小厮们,那就以楚统、庞江为首,再加上小厮五人,由我负责传递消息。”
说完,谢之衡便看向赵管家。
“厨房的人一向是由你管着的,见山、见水也和你相熟,那么以见山、见水为首,再加上厨房的五人,为第三组,由你负责传递消息,可有问题?”
“没有。”赵管家随即应声答道。
“好,既然明确了人员分组,下面便来说说消息内容吧。”
谢之衡的指节敲击得更快了,这是他烦躁不安的表现。
“消息的核心内容是:明日未时,我与闻州会去拜访一位隐居的贵人。但我在时间、地点上作了一些细微改动。”
“第一组是闻州负责传递,消息内容为:明日未时三刻,牧闻州与谢之衡,会去往城中一位隐居贵人家中拜访。”
“第二组是由我负责传递,消息内容为:明日未时三刻,牧闻州与谢之衡,会去往城南一位隐居贵人家中拜访。”
“第三组是赵管家负责传递,消息内容为:明日未时五刻,牧闻州与谢之衡,会去往城中一位隐居贵人家中拜访。”
“好!”牧闻州与赵管家异口同声地说道。
谢姝则睁大着眼睛,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们,显然以她的官话水平,还没能听明白这其中的细微差别。”
“阿衡,只说去拜访隐居贵人吗?你确定淑贵妃肯定会因此采取行动吗?”牧闻州有些担忧,生怕这次计划失败。
“闻州,说起隐居的贵人,京城里只有那两位贵人,分别隐居在城中和城南,想必你一定听说过吧?”
“是啊,这我自然是知道的。”
“你若知道,淑贵妃也必然知道,她的人脉可不比你少。”
“知道,就一定会采取行动吗?”牧闻州还是有些不解。
“城中隐居的那位,是位占卜天机的神算子,她曾在先帝在位时便算到,会有一位骁勇善战的皇帝继承正统、拯救苍生,而那人的所有信息都指向了父皇,这也是父皇为何身为庶子却能被立为太子的重要原因。”
“另一位隐居在城南的贵人,则是先帝在位时的宠妃,也是父皇的生母。太妃与太后向来不和,父皇登基后,她不愿再管宫中事宜,请愿移居城南偏殿,为先帝祈福。”
谢之衡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那笑容颇有几分轻蔑的意味。
“淑贵妃生性多疑,她本就疑心我与你相勾结,这两位隐居的贵人又都与皇位颇有渊源,如今我二人一同前去拜访,她听了必定会多虑。”
“那真的要去拜访这二位贵人吗?贵人真的会愿意见我们吗?”赵管家心存疑虑,贵人既然隐居了,必定是不想接见他人的,若是明日吃了闭门羹岂不难堪。
“我们要去,却不登门拜访,扰了贵人清净。”谢之衡顿了顿,“我相信,在去的路上,自会有人找上我们。”
“原来去拜访贵人只是个幌子,真正重要的是在去拜访贵人的路上啊。”赵管家感叹道。
“正是如此。”谢之衡微微颔首,“待到明日未时,我们从晋安王府出发,兵分三路,闻州你去城中,我去城南,赵管家你也去城中,但要在闻州出发后再走,路上慢些。”
“阿衡,你去城中吧,城南离王府太远,你身子弱,马车颠簸,我怕你经不起舟车劳顿啊。”牧闻州关切地说道。
“也好,那便是我去城中,赵管家在我之后也去城中,闻州你去城南。”
“嗯。”牧闻州和赵管家都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各位,成败在此一举。”谢之衡的掌心微微出汗,“这次若抓不出内鬼,怕是再也抓不出了。”
网己经撒了,鱼会上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