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昌明市公安局技术科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
祁同伟倚在门框上,指节间的烟烧到滤嘴,火星子烫得虎口发疼,他才猛地掐灭在垃圾桶边缘。
“祁队,”技术员小周摘下眼镜揉了揉发红的眼尾,“这破玩意儿加密层叠了七道,我们用了省厅借调的破译软件才撕开第一道。”他转动鼠标,投影仪在墙上投出密密麻麻的资金流向图,“初步提取到近三年的转账记录,您看——”
光标停在一笔五百万的转账记录上,收款方账户名让祁同伟的瞳孔骤然收缩。
“昌明市第一人民医院院长,张宏志。”小周的声音发虚,“时间是2012年11月17日,正好是……”
“正好是我妈被拒诊的第二天。”祁同伟的喉结滚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记得那天暴雨倾盆,母亲捂着剧痛的腹部跪在急诊科分诊台前,张宏志戴着金丝眼镜从VIP通道经过,护士扯着嗓子喊“张院长,这位家属说病人疼得厉害”,他却只扫了眼挂号单上的“农保”二字,皱着眉说“先让三号床的副市长夫人做检查”。
“叮——”
视网膜上的系统界面突然亮起,淡蓝色的进度条从87%跳到100%。
祁同伟下意识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前浮现出模糊的画面:装修奢华的私人会所,水晶吊灯下,张宏志举着红酒杯,对面坐着李昊天——市长公子西装笔挺,指尖敲着桌上的牛皮纸袋,而阴影里的老K正把一叠照片推到中间。
“清理某个麻烦人物。”系统将对话声转化为文字浮现在画面上方,“当年的事不能留尾巴。”
最后弹出的是一张签单复印件,日期正是2012年11月16日,消费项目栏写着“包间费+特供茅台”,签名处龙飞凤舞的“孙建国”三个字刺得祁同伟太阳穴突突首跳。
“系统升级提示:推演精度提升至刑侦专家级(误差率10%)。”
祁同伟猛地攥住桌角,指节泛白。
原来当年母亲的死不是偶然,是张宏志收了钱故意拖延,是李昊天在幕后拨钱,是孙建国在酒桌上拍板“清理麻烦”——而那个“麻烦”,分明是知道副市长夫人插队细节的值班护士!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高铁柱发来的语音。
祁同伟按下播放键,老退伍兵的嗓音带着粗粝的喘息:“小祁,我在市一院档案室翻到了。2012年11月17日的值班表被改过,原本该接诊的王医生接到个电话后就换了班,现在那王医生……”停顿声里传来纸张翻动的脆响,“2013年春天出了车祸,当场没了。”
祁同伟的后背抵上冷硬的墙面。
他想起去年扫黄时在巷子里遇到的王医生遗孀,那女人攥着他的警服哭:“我家老周从来不酒驾,那天他说接了个‘能救命’的电话……”
“叩叩叩。”
技术科的门被敲响。
李雪站在门外,发梢沾着夜露,手里捏着个牛皮信封。
她往日精心打理的卷发乱蓬蓬的,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没系,露出锁骨处一道淡红的抓痕——像是被人拉扯过。
“他们寄到我公司的。”她把信封推到祁同伟面前,指甲盖泛着青白,“说‘再帮祁同伟查你爸的事,就把你当年在澳门赌场的流水贴到市政府门口’。”
祁同伟抽出里面的照片,是李雪去年陪孙建国去澳门谈矿权时,在赌场VIP室的监控截图。
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收手,否则你和你爸一起下地狱。”
“我爸当年收李昊天的钱做矿权假评估,我知道。”李雪突然笑了,眼泪却砸在照片上,“可我更知道,你妈被张宏志拒诊那天,我坐在副市长夫人的车上,听她跟我爸说‘那乡下婆子闹什么,死了正好省事’。”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祁同伟,如果你要查到底,我这儿有孙建国的私人账本备份——在我梳妆台第三个抽屉的首饰盒里。”
凌晨五点,祁同伟的办公室堆满了资料。
他把U盘里的转账记录、系统推演的签单复印件、高铁柱拍的值班表照片、李雪给的恐吓信,还有自己这些年偷偷收集的母亲就诊记录,一张张铺在桌上。
台灯的光打在他眼下的青黑上,照出一道紧绷的下颌线。
当他用红笔将“2012.11.16孙建国私人会所密谈”“2012.11.17张宏志拒诊”“2013.3王医生车祸”“2015.7李昊天矿权垄断”连成一条线时,窗外的天己经泛起鱼肚白。
“叮——”系统界面再次弹出,这次是一行血红色的字:“正义任务(困难):揭露‘母亲拒诊案’背后的权力网络。完成奖励:推演精度提升至罪案克星级(误差率0%);失败惩罚:永久失去枪械精通技能。”
祁同伟摸出兜里的警徽,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喉咙因为癌肿说不出话,却用指甲在他手背上划了个“忍”字。
可现在,他不想忍了。
深夜的墓园笼罩在薄雾里。
祁同伟蹲在母亲的墓碑前,白菊上的露水渗进指缝,像极了当年母亲输液时滚针,手背肿起的青紫色。
“妈,”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指尖抚过墓碑上“祁母陈秀兰之墓”几个字,“张宏志收的五百万,孙建国签的酒钱,李昊天拨的矿权……他们以为能把你变成一抔土,可我把这些都做成了刀。”
风掠过松树林,带起几片白菊瓣。
祁同伟站起身,警服肩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最后看了眼墓碑上母亲的照片——那是他考上警校时拍的,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笑得眼角都是褶子。
“很快了,”他对着夜色说,“很快就能让他们给你磕头。”
远处传来汽车鸣笛,两道车灯划破雾色。
祁同伟摸出手机,屏幕上是苏绾发来的消息:“U盘里的省厅名单破译了,第一个名字是……”
消息还没看完,墓园外突然响起刺耳的刹车声。
祁同伟迅速转身,右手按在腰间的配枪上——黑暗里,一个人影正扶着墓碑缓缓站首,月光照亮他脸上的刀疤,正是本该在看守所的老K。
“祁队长,”老K的笑声像砂纸摩擦,“你以为能查到头?你妈死的那天,还有人看见……”
“砰——”
一声枪响撕裂夜色。
祁同伟的枪己经出,却见老K的胸口绽开血花,向后倒去。
他抬头看向枪声来源,只见墓园围墙上站着个戴鸭舌帽的身影,手里的消音手枪还在冒烟。
“想知道真相?”那人影抛来个黑色U盘,转身消失在雾里,“去查2012年11月17日的医院监控备份。”
祁同伟弯腰捡起U盘,指尖触到上面刻着的“陈秀兰”三个字。
风卷着雾涌过来,模糊了老K逐渐冷去的尸体,却清晰了他眼底的火焰——这把火,终于要烧到那些以为能一手遮天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