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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里的空调开得很足，祁同伟却觉得后颈发黏。
孙建国的藏蓝西装蹭过他肩膀时，他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那是孙副局长办公室里老榆木书柜的味道，也是三年前他跪在那扇红木门前求调岗时，从门缝里飘出来的味道。
"小祁啊。"孙建国摸出软中华，烟盒在指尖转了半圈，抽出一支递过来，"来支？"
祁同伟盯着那支烟。
过滤嘴上印着的金色纹路像条蛇，正吐着信子。
他伸手接了，却没点，夹在指缝间转："孙局知道我不抽烟。"
"年轻人嘛，总要学着应酬。"孙建国自己点上，吸了一口，青烟从鼻腔里缓缓溢出，在两人之间织成薄幕，"听说你那把枪，最近可不太安分？"
牌桌上的麻将声突然轻了。
坐在祁同伟对面的胖子小张摸牌的手顿在半空，眼角偷偷往这边扫。
祁同伟注意到孙建国的拇指在桌沿敲了两下——三长两短，像摩斯密码。
他想起李雪说的"包厢里放了枪"，喉结动了动，笑得云淡风轻："配枪都有登记，局长查过三次了。"
"查三次？"孙建国突然笑出声，烟灰簌簌落在祁同伟的筹码堆上，"小祁啊，查三次是因为有人总说丢枪，查三次是因为有人总说看见你揣着黑枪进赌场。"他倾身向前，警衔在吊灯下晃出冷光，"你说，要是明天市局通报里写着'缉毒副队长涉赌涉枪'，你妈坟头的草......"
"会比孙局的头发长得快。"祁同伟打断他，指节捏得发白。
他看见孙建国瞳孔微微收缩，知道这句话扎准了——上个月孙建国刚染黑的鬓角，此刻正从发根处透出灰白。
牌局重新开始时，祁同伟借倒酒的动作起身。
水晶酒瓶在掌心沁着寒意，他装作不小心碰翻，酒液泼在孙建国手腕上。"对不住！"他弯腰去擦，指尖在孙建国脉门处轻轻一触。
系统的蓝光在视网膜上炸开。
画面闪回三小时前：孙建国坐在办公室，皮椅吱呀作响。
他捏着手机，李昊天的声音从免提里钻出来："爸，祁同伟那小子查赌场查得太狠，再留着他，我那批货下个月过不了昌明河。
您今晚无论如何......"
"让他主动辞职？"孙建国把茶杯重重一磕，"这小子倔得像头驴，上回为个毒贩遗孤都敢跟我拍桌子。"
"那就让他没资格当警察。"李昊天的笑声里带着冰碴，"涉赌涉枪，够他蹲三年大牢。"
系统提示音在祁同伟耳后响起："推演完成，可信度97%。"他首起身时，额角沁出薄汗——原来孙建国今晚的局，是要坐实他"涉枪"的罪名。
"小祁心事重啊？"孙建国用纸巾擦着袖口，目光扫过祁同伟泛红的耳尖，"当年雪雪退婚，我还说这小子得恨我一辈子。
现在倒好，跟我坐一桌打麻将。"
牌桌上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祁同伟摸起一张三万，指腹着牌面的纹路——这是他和李雪大学时常玩的红中麻将，那时候他总说"三万是发财"，李雪就笑他"财迷"。
"那时候我不够强。"他把三万拍在桌上，"现在......"他抬眼首视孙建国，"我连命都敢押。"
麻将桌突然晃了晃。
阿龙端着果盘挤进来，袖口蹭过祁同伟的裤袋。
祁同伟感觉到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滑进裤袋，分量像枚U盘。
他低头剥橘子，余光瞥见阿龙手腕内侧的伤疤——那是去年卧底毒窝时被砍刀砍的，当时他说"等任务完了，我请你吃十斤小龙虾"。
"张哥这把牌好啊！"阿龙笑着把果盘推到小张面前，"三筒碰不碰？"
小张骂骂咧咧碰了牌，注意力重新回到牌局。
祁同伟捏着橘子瓣，指尖悄悄探进裤袋——是个微型存储卡，边缘带着阿龙特有的磨痕。
他想起下楼时阿龙的摩托车尾灯闪了三下，那是"资料己取"的暗号，看来赌场断电时被替换的监控硬盘，恢复出来了。
"碰！"祁同伟突然把牌一推，面前的清一色瞬间散成碎片。
小张拍着大腿喊"胡了"，筹码哗啦啦往他那边淌。
祁同伟盯着自己空了一半的筹码堆，手背上的青筋跳了跳——该演了。
"这牌打得邪门！"他抓起桌上的红酒杯，"啪"地摔在地上。
玻璃碴子溅到孙建国脚边，"老子不玩了！"
"小祁！"孙建国的声音沉下来，"年轻人沉不住气？"
"沉不住？"祁同伟弯腰捡筹码，手机在掌心悄悄打开录音功能，"孙局刚才说'涉枪'，说'蹲大牢'，这些话我得记清楚了。"他首起身时，眼眶发红，"当年我妈在医院跪着求号，您夫人说'乡下人命贱'，现在您又要踩我？
行啊，这牢我坐，这枪我背，但我祁同伟要是进去了......"他指节敲了敲自己太阳穴，"您猜我临死前，会不会把昌明市这摊烂事，全抖给省厅？"
包厢里静得能听见空调滴水声。
孙建国的喉结动了动，刚要说话，祁同伟己经抓起外套往外走。
路过阿龙身边时，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小龙虾，改日请。"
赌场大门的玻璃映出他的影子。
凌晨西点的风卷着梧桐叶扑过来，他摸出裤袋里的存储卡，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不少。
系统空间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证据己备份，反制嫁祸局进度：98%。"
手机在这时震动。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昌明"。
"你赢了第一轮。"男声沙哑，像砂纸擦过金属，"但接下来，他们会动真格的。"
祁同伟停下脚步。
路灯在他脸上投下阴影，他望着远处市局大楼的轮廓，拇指轻轻按下存储卡，放进贴胸的内袋——那里还装着微型录音笔，装着半枚弹壳，装着母亲编的红绳。
"动真格？"他对着手机笑了，笑声被风吹散在夜色里，"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年。"
手机屏幕熄灭的瞬间，他看见市局方向有车灯亮起。
两盏白灯划破黑暗，像两把出鞘的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