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厅技术处的实验室泛着冷白的光,电子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声,像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和金属特有的冰冷气息。
祁同伟推开门时,苏绾正弯腰调试一台黑色的破译机,白大褂下摆沾着浅褐色的血迹——是今天上午那起碎尸案的残留,他认得这颜色,那种干涸后的暗褐让他心头一紧。
“伤口。”苏绾头也不回,指尖在键盘上翻飞,敲击声清脆如雨点打在窗棂,“左小臂,三厘米长,深约两毫米。”她转身时,医用手套捏着消毒棉的动作顿了顿,眼尾的细纹在灯光下显出来,像是岁月悄悄爬过的痕迹。
“你该先去医务室。”
祁同伟扯了把椅子坐下,衬衫被血浸透的部分黏在皮肤上,火辣辣地疼,但他仿佛没知觉似的将U盘重重拍在操作台上:“先看这个。”
苏绾没接,反而拽过他的胳膊。
消毒棉按上伤口的瞬间,祁同伟喉结动了动,肌肉本能绷紧,可目光却始终锁在U盘上:“林婉儿说密码是‘婉儿的秘密’,她是卧底记者,三年前为了查王振武的案子才进夜总会。”
“秘密。”苏绾重复这两个字,手套上的酒精味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扩散开来。
她抽出U盘插进破译机,屏幕立刻弹出锁头图标。
“记者证是假的。”她突然说,语气冷静而笃定,“上周我核对过全省记者备案,没有林婉儿这个名字。”
祁同伟的手指在桌面敲了两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她哥说王振武案卷有问题。”他想起林婉儿在管道里的闷声,声音低哑了些,“王振武是三年前坠楼的缉毒警,案卷显示是意外,但他妻子说他死前三天接到过威胁电话。”
苏绾的手指停在键盘上,抬头时眼睛亮了:“林婉儿的‘秘密’,可能是她的真名。”她调出记者备案系统,快速输入“林”姓,“三年前有个叫林晓雯的社会新闻记者,因调查矿难失踪……”她突然按下回车,屏幕弹出一张证件照——马尾辫,丹凤眼,和林婉儿有七分相似。
“1985年7月15日。”祁同伟脱口而出,“她告诉我的生日。”
苏绾将“林晓雯19850715”输入密码框。
锁头咔嗒裂开的瞬间,两人同时前倾。
显示器的蓝光映在他们脸上,像是某种无声的宣告。
文件夹里的内容让祁同伟的后槽牙咬得发疼:资金流向图像张蛛网,从李昊天的洗浴中心出发,经过二十七个空壳公司,最终汇进“陈建国矿业”的账户,最末端的境外账号备注着“保护伞分红”。
“还有这个。”苏绾点开一个加密文档,里面是夜总会VIP客户名单,“市长公子、交通局长、督察处……”她的鼠标突然顿住,“陈晓峰。”
祁同伟的指节捏得发白。
三个月前他申请调阅王振武案卷时,就是陈晓峰以“档案归档”为由拖延。
原来不是归档,是篡改。
“叮——”
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里炸开,尖锐刺耳。
祁同伟闭眼,眼前浮现出系统空间的蓝色光幕,那是他每次进入推演功能时熟悉的画面。
他将资金流向图和客户名单推了进去,推演功能自动启动。
画面闪现:夜总会二楼包厢,王振武攥着张银行卡,喉结滚动:“李总,这案子是省厅督办的……”
“省厅?”李昊天叼着雪茄,金链子在领口晃,烟味混杂着皮革的气息扑面而来,“你老婆的手术费还差三十万吧?”他敲了敲银行卡,声音带着戏谑,“封了那个女孩的失踪案,钱到账,我再送你套学区房。”
王振武的手在抖,最终攥紧了银行卡。
画面突然扭曲,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推演完成,误差率8%(见习探长阶段)。”
祁同伟猛地睁眼,额角渗出冷汗,衣服贴在身上,湿漉漉地难受。
苏绾递来一杯温水,指尖碰到他手背时皱了皱眉:“你脸色很差。”
“老疤在城郊修车厂。”祁同伟掏出配枪检查弹夹,金属碰撞声清脆,“系统推演到他三个月前抛尸,尸体在……”他闭眼回忆推演画面,“修车厂后巷的水泥管里。”
“现在去?”苏绾扯住他的袖口,声音里多了几分担忧,“凌晨两点,你需要支援。”
“我要活的。”祁同伟拍了拍她的手背,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略微安心了些,“你帮我盯着陈晓峰——他今天下午去过李昊天的洗浴中心。”
修车厂的铁门锈迹斑斑,祁同伟打手势让队员散开。
他踹门的瞬间,里面传来金属碰撞声,像是有人在仓促收拾工具。
老疤举着扳手冲出来,脸上的刀疤在月光下像条蜈蚣般狰狞:“祁队!你他妈……”
枪响了。
子弹穿透空气,精准命中老疤左肩,血花炸开的瞬间,扳手当啷落地。
祁同伟踩着他的手腕,手电筒光束扫过墙角——水泥管里露出半截带血的裙角,布料己经被泥土和血污染成深褐色。
“那个女孩是高二学生。”老疤疼得首抽气,声音颤抖,“李总说她撞破了……撞破了王振武收钱的事。”
系统空间再次亮起,推演画面补充了细节:老疤拽着女孩的头发往水泥管里塞,她指甲在他手背上抓出五道血痕,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腥咸的味道充斥鼻腔。
祁同伟摸出证物袋,将带血的指甲屑装进去——这能和老疤的DNA比对。
凌晨西点,祁同伟站在纪委门口,将装着资金流向图、客户名单、老疤口供的档案袋递进去。
他转身时,瞥见二楼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陈晓峰的影子在窗帘后晃动,正疯狂翻找抽屉。
“苏绾的监控。”他摸出手机,屏幕上实时画面里,陈晓峰将一沓文件塞进碎纸机,手却抖得塞不进去。
碎纸机的嗡鸣盖不住他的喘息:“不可能……祁同伟不可能查到……”
祁同伟冷笑一声,拨通苏绾的电话:“收网。”
回到办公室,他将所有证据整理成三份,分别装进特快专递。
给省厅督察组的信纸上,他写:“这不是举报,而是备案。”笔锋顿了顿,又加一句,“汉东警界的脓疮,该挤了。”
手机在这时震动。
陌生号码的短信跳出来:“你赢了一步,但接下来,我们玩点更刺激的。”
祁同伟盯着短信,拇指悬在删除键上。
身后传来脚步声,苏绾抱着个金属箱走进来,U盘在箱底闪着幽光:“刚才破译机提示,这个U盘有隐藏分区。”她皱眉,眉头间浮现出一丝不安,“需要更专业的设备才能打开。”
窗外泛起鱼肚白,祁同伟将短信截图存进系统空间。
他摸了摸领口的警徽,金属凉意透过皮肤渗进血液——这一局,他只是掀开了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