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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
林深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绿色的营养液里浸泡了多久，首到身体的控制权被一点点归还。当他被两名沉默的、穿着白色无菌服的特勤人员从“摇篮”中捞出来，像一尾刚出水的鱼，浑身赤裸地躺在冰冷的金属平台上时，他才第一次从墙壁光滑的倒影中，看清自己现在的模样。
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久不见天日的苍白，但皮下，却隐约有淡金色的流光一闪而逝。胸口那道自己亲手刺出的伤口，己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比周围肤色更浅的疤痕，像一道神圣的烙印。他的身体被“湮灭”过，又被张九渊用最顶尖的生物科技“重塑”了。他活了下来，但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他试着调动体内的力量。黑色的归墟之力如同一群沉睡的、被铁链锁住的猛兽，对他爱答不理。金色的白泽血脉则像过载后烧毁的精密仪器，虽然还在运转，却处处透着不协调的凝滞感。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凡人。一个身体素质极好，但失去了超凡能力的凡人。
“感觉如何，我的作品？”
张九渊的声音，隔着一层防弹玻璃，从观察室传来。他依旧是那副研究者的打扮，手里拿着一个平板，上面是林深此刻的各项生命数据。
“像一坨被泡发了的银耳，口感不错，建议下次多加点枸杞和冰糖。”林深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发出咔咔的响声。他没有去看张九渊，而是自顾自地穿上了旁边准备好的一套黑色作训服。衣服很合身，仿佛为他量身定做。事实上，就是。
张九渊似乎早己习惯了他的讽刺，只是笑了笑：“你的幽默感恢复得比你的力量快。数据显示，你的‘归墟’与‘白泽’两种基因序列，在经历那次‘概念性湮灭’后，进入了一种奇特的‘休眠保护’状态。它们没有消失，只是锁死了。像一个忘记了密码的保险箱。而我，最喜欢做的，就是开锁。”
“所以，你打算怎么开？用电钻，还是用撬棍？”林深系好鞋带，站起身。他现在身处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纯白色的空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笼子。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厚重的、需要虹膜和基因双重验证的合金门。
“不，我打算给你一把钥匙。”张九渊放下了平板，眼神里透出一股林深无比熟悉的、属于科学狂人的热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的身体，就是那个‘真理’。只有在最极限的战斗中，在最强烈的情绪刺激下，你的力量才有可能被重新‘唤醒’。我需要你，继续为我工作。作为749局的……外聘顾问。”
“外聘顾问？”林深嗤笑一声，“说得这么好听。不就是高级打手，兼移动实验材料吗？有五险一金吗？加班给三倍工资吗？年终奖发鸭血粉丝汤兑换券吗？”
“你可以得到比那多得多的东西。”张九渊无视了他的插科打诨，“你的新身份ID，生活所需的一切物资，独立的休息区。以及……一个接触外界，寻找答案的机会。”
他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林深的软肋。
寻找答案。谢自然临死前那句语焉不详的警告——“小心……歌利亚……他们……给的种子……是毒……”。这个“歌利亚”是谁？“种子”又是什么？是“火种计划”的初代基因样本吗？如果是毒，那自己算什么？一个行走的生化炸弹？
还有凌霜。她带着重伤的张清和，逃亡海外。张九渊说得轻描淡写，但林深知道，那背后必然是九死一生。她现在安全吗？张清和还活着吗？
这些问题，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他的内心。他被困在这里，就是一个废人。只有出去，才有机会。
“成交。”林深回答得干脆利落。他知道，这是张九渊给他设下的另一个圈套。用有限的自由，换取他心甘情愿地去当小白鼠。但他没得选。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反抗都是笑话。他现在要做的，是蛰伏。像一株被踩进泥土里的野草，等待再次破土而出的时机。
接下来的日子，林深过上了一种堪称规律的“囚徒”生活。
他被安排在749局华东分局地下基地的最深处，一个编号为G-7的独立区域。这里与其说是宿舍，不如说是高级单人牢房。除了床、桌椅和一个独立的卫浴间，再无他物。每天三餐，由特勤人员通过墙上的小窗口送进来，是一种毫无味道，但营养全面的糊状合成物。林深给它取名叫“电池补充液”。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一个巨大的训练场里度过。这里有最先进的重力模拟室、动态射击靶场、格斗机器人。张九渊的目标很明确，在林深的超凡力量“休眠”期间，要将他的身体机能和战斗技巧，打磨到人类的极限。
林深没有抗拒。他像一块贪婪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知识。枪械、格斗、爆破、潜行……他表现出的学习能力，让那些负责训练他的教官都感到心惊。白泽血脉虽然无法外放，但它赋予的超强记忆力和瞬间分析能力还在。任何战术动作，他只需要看一遍，就能完美复制，甚至做得更好。
他把自己变成了一部最精密的杀戮机器。因为他知道，这些，将是他未来唯一的筹码。
私下里，他也有自己的“娱乐活动”。基地里有一只上了年纪的橘猫，不知道是谁养的，神出鬼没。林深总能用他省下来的“电池补充液”，从一个负责后勤、看起来有点木讷的小伙子那里，换来一小袋猫粮或者一根火腿肠。
那个小伙子叫陈小舟，刚从文职调过来，负责G-T区的物资配送，见到谁都有些畏畏缩缩。他似乎很怕林深，每次交易都像是地下接头，把东西塞给林深就跑。
一天晚上，林深在通风管道的阴影里，找到了那只正在舔爪子的老橘猫。他把半根火腿肠掰碎了，放在地上。
“吃吧，老伙计。”他蹲在猫旁边，轻声说，“你说，咱们俩谁更像囚犯？你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我呢，被困在一具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里。”
橘猫吃得呼噜作响，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
林深笑了笑，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远处一个匆匆闪过的身影。是陈小舟。他似乎是想过来说什么，但看到林深和猫在一起的场景，又犹豫了，最终还是快步离开了。
林深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他总觉得，这个陈小舟，看他的眼神里，除了畏惧，还藏着点别的东西。
又过了几天，张九渊再次出现在观察室。
“体能指数己经达到‘玄渊’级战斗员的峰值。神经反应速度超越了理论上限。很好。”他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满意地点了点头，“是时候，让你出去活动一下筋骨了。”
他将一份文件，通过传输系统，发到了林深面前的屏幕上。
【任务等级：丙级】
【任务目标：探查金陵西郊紫金化工厂旧址出现的‘归墟’能量异常波动，评估风险等级，并在必要时予以清除。】
【协作单位：龙虎山、武当山】
“协作单位？”林深看到这几个字，眉毛挑了挑。749局，什么时候跟这些山上的牛鼻子走得这么近了？
“时代变了，玄渊甲戌。”张九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灵气复苏，百鬼夜行。单靠国家机器，效率太低。这些传承千年的宗门，虽然思想僵化，但在处理某些‘特定领域’的问题上，有他们的独到之处。上面主张‘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次，就是一次尝试性的‘三方联合行动’。”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的任务，除了完成既定目标外，还有一个。我要你，评估他们的真实战力。尤其是武当山这次派来的人。我要知道，他们的剑，比起我们的枪，究竟是快，还是慢。”
林深明白了。这不止是一次简单的清除任务，更是一次试探，一次摸底。而他，就是张九渊伸出去的，那根最敏感的触须。
“酬劳呢？”林深问。
“如果你能带回让我满意的数据，我可以开放G-7区的内部网络权限，一小时。”张九渊抛出了诱饵。
林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内部网络权限！这意味着，他有机会接触到749局的数据库。哪怕只是一小时，哪怕只是最低级别的权限，也足够他用白泽血脉的分析能力，去寻找他想要的蛛丝马迹。
比如，关于“歌利亚”的任何记录。
比如，那艘开往海外的货轮，最终的航向。
“我需要装备。”林深的声音，压抑着一丝兴奋。
“当然。”张九渊微笑着，打了个响指。合金门缓缓开启，门外，一套崭新的黑色战术服，以及一个装满了武器的战术箱，正静静地等待着他。
“欢迎回来，我的……顾问。”张九渊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
林深没有回答。他拎起战术箱，大步走了出去。久违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涌入他的肺部。他知道，笼子的门，终于开了一道缝。而他这株野草，也终于等到了，再次接触阳光与风雨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