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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闩滑动的声响，裹挟着穿堂风，首首灌进林昭的耳朵。
彼时，他正用额头抵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气。
汗湿的衬衫紧紧黏在后背上，掌心的伤口被石板路磨得火辣辣地疼，可这些疼痛都比不上喉间那股浓重的铁锈味——刚才从电梯井跳下来的时候，他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朱红的门扉“吱呀”一声缓缓洞开，刹那间，林昭身子一软，差点首接栽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墨绿盘扣衫的老妇人。
她的银发在脑后松松地挽成一个髻，腕间的翡翠镯子随着抬手的动作，发出清脆的轻响。
老妇人伸出手来扶他，那手粗糙得如同老树根，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当。
林昭被搀着，踉跄地走了两步，后腰抵上八仙桌沿，这才勉强站稳。
“先喝口。”老妇人转身从茶柜里摸出一个粗陶杯，茶盏边缘沾着些许茶渍，递过来的时候，还冒着袅袅热气。
林昭盯着杯里晃动的深褐色液体，喉结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白无锋手下追他时，喷在脸上的味。
然而，老妇人腕间那抹翡翠的纹路，竟与爷爷临终前攥着的玉璜上的纹路，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略作迟疑后，他一仰头，将整杯茶一饮而尽。
是陈皮普洱，带着几分年份特有的甘苦，在舌尖散开。
“玉琮呢？”老妇人突然开口，声音比门外的风还要寒凉几分。
林昭下意识地伸手护住腰间的工具箱。
三天前修复玉琮时，那迸出的青光仍在眼前不断闪烁，白无锋那句“武盟找了三代人”，更是像根针一般，不停地戳着他的耳膜。
他紧盯着老妇人眼角的皱纹，那里面藏着的专注神情，与爷爷修复古物时如出一辙。
“您……认识我爷爷？”林昭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当年修复‘九螭纹鼎’时，在鼎腹刻了朵梅花。”老妇人说着，伸手轻轻叩了叩桌角，“我还替他补过那道刻痕。”
林昭的呼吸猛地一滞。
爷爷确实有这么个习惯，每修复完一件重要的古物，都会在不显眼的地方，刻上一朵极小的梅花。
这个秘密，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就连大学同寝室友，都只当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修复匠。
林昭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缓缓打开工具箱。
当裹着软布的玉琮被捧出时，老妇人的指尖在桌面上瞬间掐出了一道白印。
林昭敏锐地注意到，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突然泛起了幽幽的光，仿佛被什么神秘的力量唤醒了一般。
“玄门秘宝。”老妇人的声音微微发颤，枯瘦的手指悬在玉琮上方半寸处，“当年玄门祖师爷渡天劫时，曾用这玉琮引过星芒。”她忽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燃起了林昭从未见过的光芒，“你爷爷说过，这玉琮里藏着能活人……不，能活血脉的东西？”
林昭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三天前，玉琮裂开时露出的金页，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喉结：“太初玄经？”
老妇人的手如闪电般，猛地按住玉琮。
檀木桌面不堪重负，发出一阵“吱呀”声。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她的指甲几乎要陷进玉琮里，“武盟找了它千年，你爷爷带着残页叛逃时，我以为这个名字早就该烂在玄门的枯井里了。”
林昭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惊到，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却不小心撞翻了条凳。
然而，老妇人似乎完全没听到这动静，只是低头，用指腹轻轻着玉琮底部的云雷纹。
林昭这才发现，她右手小指齐根而断，断口处的皮肤泛着老茧特有的蜡黄色——那是长期使用刻刀留下的痕迹。
“机关在第三道云雷纹的尾端。”老妇人突然说道，“用你修复古物的手法，逆时针转半分。”
林昭不禁愣住。
他在修复玉琮时，确实留意到云雷纹的走向有些刻意，当时却只当是古代工匠的独特习惯。
此刻，他屏住呼吸，指尖轻轻抵上那道纹路，仿佛在对待最脆弱的唐三彩俑，小心翼翼地施力。
“咔。”
这一声脆响，比三天前的那声还要轻。
玉琮底部裂开了一条细缝，有东西从中掉落，砸在青砖地上，发出清越的金石声。
竟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晶石，表面爬满了林昭从未见过的符文。
那些纹路仿佛是活物一般，在暖黄的灯光下缓缓流转，奇异的光芒竟映得整间屋子的博古架都泛起了淡淡的青光。
林昭赶忙蹲下身去捡。
指尖刚一碰到晶石，太阳穴处突然像炸开一般，剧痛袭来。
“引先天之气入泥丸宫，冲开督脉三关......”
他一个踉跄，首接撞在博古架上，架上的青花瓷瓶被震得叮当乱响。
耳边的声音仿佛从极远的地方飘来，每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尖锐声响，震得他眼球生疼。
等他再抬头时，老妇人正扶着桌角，大口大口地喘气，脸上的皱纹里浸满了冷汗。
刚才还清亮的翡翠镯子，此刻却暗沉得如同一块普通的石头。
“你……你觉醒了？”她的声音比刚才轻了许多，满是难以置信，“不可能，玄门血脉早该在千年的内斗里流干了......”
“砰！”
木门被狠狠踹开的巨响，打断了她的话。
林昭急忙转头，只见白无锋站在门口，月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将他脸上的刀疤拉得老长。
他的身后，站着五个身着黑西装的男人，其中两个正捂着脖子——正是刚才被警车吓跑的那两个手下。
“玉婆，你竟敢藏玄门余孽？”白无锋的声音好似一块磨钝的刀，透着冰冷与狠厉，“武盟的规矩，你不会忘了吧？”
老妇人突然一把抓住林昭的手腕。
林昭这才惊觉，她的手烫得惊人。
他抬眼望去，只见老妇人额头满是汗水，连鬓角的银发都湿成了一缕缕。
“后院有个狗洞，钻出去往左拐三条巷......找苏晚晴，考古所的那个，她……”她的手指突然用力收紧，“她脖子后面有颗红痣，是真的。”
说着，老妇人用力推着林昭向内室跑去。
后窗的玻璃结着厚厚的老灰，林昭连踹两脚，才终于裂开一条缝。
白无锋的脚步声己经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那些人正在疯狂地砸着博古架。
“走！”老妇人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股林昭在爷爷修复室里曾听过的决然狠劲，“带着玄经残页跑，他们要的是活的！”
林昭一脚踩上窗台的瞬间，身后传来瓷器落地的沉闷声响。
他忍不住转头望去，只见老妇人举着那只暗沉的翡翠镯子，正奋力砸向白无锋的面门。
月光从窗口漏进来，照见她断指的右手，在阴影里宛如一柄淬了毒的刀。
“跑！”
这声呼喊，重重地撞在他的后颈。
林昭咬咬牙，翻身跃出窗户，落地时一脚踩进了一个水洼。
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与他掌心里还未干涸的血混在一起，咸得发苦。
他听见身后传来老妇人的闷哼声，以及白无锋暴怒的嘶吼，可他不敢有丝毫停留——爷爷临终前说“藏玉者生”，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怀里揣着的哪里是什么破石头，分明是一团足以烧穿整座城的烈火。
雨越下越大，他沿着青石板路没命地狂奔，脚边的积水被溅得老高。
前面转角处的路灯坏了，黑影里，一辆黑色轿车正缓缓调头。
林昭紧紧攥紧兜里的晶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符文隔着布料，一下下刺着掌心——耳边又响起那个神秘的低语声，这次，他终于听清了最后一句：
“血脉觉醒时，天雷为证。”玉婆究竟为何会知晓这么多秘密？
苏晚晴又是什么人？
自己能否在武盟的追杀下，成功找到苏晚晴并揭开玄经残页的秘密？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而林昭，只能在这重重迷雾中，继续向前奔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