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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藏陵的断墙在月光下泛着青灰，像道裂开的伤口。
林昭的运动鞋踩上碎石时，发出细碎的脆响，惊得墙角的夜枭扑棱着翅膀掠过头顶。
周小七缩着脖子跟在他身后，手电筒的光斑在断壁上晃得厉害，照出墙缝里斑驳的红漆——那是十年前封陵时贴的封条残迹。
"老大，你闻见没？"周小七突然拽他袖子，声音发颤，"一股子霉味里混着铁锈味，像......像血干了的味道。"
林昭没接话。
他的注意力全在二十米外的身影上——张教授立在陵墓入口处，西装笔挺，连袖扣都擦得锃亮，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脚边蹲着两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其中一个正低头用匕首削指甲，金属刮擦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来了。"张教授的声音像浸了冰水，"比约定时间早三分钟。"
林昭摸了摸贴胸口袋里的羊脂玉片，玉片凉得刺骨，和他掌心的汗形成鲜明对比。
他往前走了两步，听见周小七的呼吸声突然急促起来——那两个削指甲的男人同时站了起来，其中高个子的喉结动了动，露出锁骨处狰狞的刀疤。
"张教授好兴致，挑这种地方叙旧。"林昭的声音比他预想中稳，"您说有我爷爷的秘密，总不会是要在这荒坟里说吧？"
张教授笑了，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小林同学，你爷爷当年从玄门叛逃时，可没教过你'祸从口出'西个字。"他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进去说。"
陵墓入口的石阶长满青苔，林昭踩上去滑了一下，本能扶住石壁。
指尖触到凹凸的纹路时，他浑身一震——这不是自然风化的痕迹，是某种古老的刻痕，和他修复的玉琮上的纹饰如出一辙。
"看出什么了？"张教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归藏陵是玄门初代大弟子的埋骨地，你爷爷当年参与过封灵阵的布置。"他的皮鞋跟叩着石阶，"知道为什么选这里见你吗？
因为只有在这里，你们林家的血脉才藏不住。"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爷爷醉酒时嘟囔的"玄门封灵阵"突然在耳边炸响，他想起玉琮被修复时迸发的青光，想起张教授掌心那层握剑的茧——原来从一开始，对方就知道他是谁。
"您说我继承玉琮是巧合？"林昭转身，盯着张教授镜片后的眼睛，"还是说，您早就在等这一天？"
张教授还没答话，阴影里突然传来布料摩擦声。
林昭的后颈瞬间绷首，他看见苏晚晴从陵墓深处的黑暗中走出来，白大褂下摆沾着土，发梢还挂着蛛网。
她的目光先扫过林昭，又落在张教授身上，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张老师，我按您说的，把他引到这儿了。"
周小七的手电筒"啪嗒"掉在地上。
林昭感觉有根冰锥从后心扎进来——三天前苏晚晴还在博物馆的展柜前，用镊子夹着玉片对他说"这可能和你爷爷的笔记有关"；昨天深夜她还发消息提醒他"张教授最近在查玄经残页"。
原来那些温声细语，都是陷阱。
"晚晴做得不错。"张教授拍了拍手，高个子男人立刻从怀里摸出个青铜铃铛，"小林同学，你该感谢她——要不是她在你身边当耳目，我们还真不好确定你血脉觉醒的进度。"
林昭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周小七的抽气声，看见苏晚晴的手指在身侧蜷缩成拳，指节泛白。
有什么不对，他想，她的眼神太亮了，亮得像要烧起来。
"您错了。"苏晚晴突然开口，声音比月光还冷，"我引他来，是让他看清你的真面目。"她猛地摘下耳中的微型通讯器，往地上一摔，"你要的不是玄经残页，是他的血脉。
玄门创始人的尸身需要活人血祭才能复活，对吗？"
张教授的笑容僵住了。
高个子男人的匕首"噌"地弹出半截，刀疤在月光下泛着青。
林昭感觉玉片在口袋里发烫，烫得皮肤生疼——这是他修复玉琮时从未有过的反应。
"晚晴，你该知道背叛的代价。"张教授的声音里透出磨牙的声响。
苏晚晴没理他，她盯着林昭，喉结动了动："三天前我在你家楼下，看见武盟的人往你爷爷的老房子里泼汽油。
他们要毁的不是旧家具，是藏在墙里的玄经残页。
我......"她突然别过脸去，"我偷改了他们的行动时间，所以你才能赶在放火前找到残页。"
陵墓突然剧烈震动。
林昭踉跄着扶住石壁，头顶落下的碎石砸在脚边。
周小七尖叫着抱住他的腰："老大！
这是要塌了吗？"
张教授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对着高个子男人吼了句什么方言，林昭没听懂，但看见对方立刻冲向陵墓深处。
苏晚晴趁机拽住林昭的手腕："快走！
他启动了封灵阵的自毁机关，三分钟后这里就会塌方！"
林昭的脑子嗡嗡作响。
他望着苏晚晴沾着土的白大褂，想起她第一次递给他玉片时，指尖也是这样冰凉却有力。
周小七的哭腔在耳边炸开："老大！
老大！"他咬了咬牙，拽着周小七往入口跑，风灌进领口，吹得贴胸的玉片凉得刺骨。
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接着是张教授的怒吼："苏晚晴！
你会后悔的！"林昭回头瞥了一眼，看见苏晚晴抄起块断砖砸向高个子男人，月光下她的发梢散开，像团燃烧的火。
"快！"周小七的哭腔变成尖叫，"出口的石阶在裂！"
林昭的运动鞋踩上最后一级石阶时，身后传来轰然巨响。
他被气浪掀得向前扑去，周小七压在他背上，两个人滚进了满是碎石的草地。
月光依旧明亮，归藏陵的入口处腾起漫天尘土，像朵黑色的云。
周小七趴在他身上抽抽搭搭："老大，我、我刚才尿裤子了......"
林昭没说话。
他望着尘土中若隐若现的陵墓入口，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打斗声——有瓷器碎裂声，有闷哼声，还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喊："走！
别回头！"
他摸出贴胸的玉片，玉片此刻温温的，像块被捂热的血玉。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
周小七还在絮絮叨叨，林昭却盯着陵墓方向，那里的尘土还未散尽，隐约能看见道影子在晃动——是苏晚晴，还是张教授？
夜风掀起他的白大褂下摆，林昭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说的话："昭昭，有些秘密，要拿命去换。"
他扶着周小七站起来，远处的警笛声更近了。
归藏陵的尘土还在往上涌，像条通往地下的灰龙。
林昭摸出手机，按下苏晚晴的号码——占线。
他又摸出手表，表带里的字条己经被汗浸透，字迹晕成一团。
周小七拽他袖子："老大，我们报警吧？"
林昭望着陵墓方向，那里的震动声还未停止，像有什么东西在地底苏醒。
他把玉片攥进手心，体温透过玉片传回来，带着某种熟悉的、血脉里的热。
"报。"他说，"但有些事，警察管不了。"
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混着一声压抑的闷哼。
林昭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悬了悬，最终拨出了那个存了三年、从未打过的号码——爷爷旧友的电话，备注是"陈叔"。
电话接通的瞬间，陵墓方向传来更剧烈的震动，连地面都跟着颤了颤。
周小七的手电筒还躺在入口处，光斑在尘土里摇晃，像双不肯闭合的眼睛。
林昭对着电话说："陈叔，我是小林。
归藏陵出事了，我需要......"
他的话被另一声轰鸣打断。
周小七指着陵墓方向，声音发颤："老大你看！
那是什么？"
林昭抬头。
月光下，尘土中隐约浮现出个影子，比人高，轮廓像尊跪坐的玉琮。
它的表面泛着幽蓝的光，和他修复玉琮时迸发的光一模一样。
手机里传来陈叔的声音："小林？小林？"
林昭没回答。
他望着那团蓝光，感觉掌心的玉片在发烫，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周小七的手还拽着他袖子，汗津津的，像根救命稻草。
归藏陵的震动声还在继续，越来越响，像是什么沉睡了千年的东西，终于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