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空气仿佛凝固的寒铁,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赵长老那双阴鸷的眼睛,如两枚淬毒的钢针,死死钉在秦夜身上。
那不加掩饰的杀意与厌恶,混杂着身为强者的威压,化作无形的巨山,试图将秦夜的脊梁彻底压垮。
灵魂深处,那刚刚平复些许的撕裂痛感,在这股威压的刺激下,再次清晰起来,如同一道道细密的电弧,在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里跳跃。
很痛。
可秦夜的脸,却依旧是那副近乎诡异的平静。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两个己经如烂泥的跟班。
他的目光,穿过沉闷的空气,越过炸裂的木屑,平静地迎向了高座之上,那位真正掌握他生杀大权的赵长老。
这老东西,想鲨我。
这个念头清晰得如同烙印。
理由根本不重要。
“废物”这个身份,本身就是原罪。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无可抑制地滋生,然后迅速膨胀。
对淬体五重的张狂设定因果,代价是灵魂被撕开一道口子。
那么……
对眼前这位境界深不可测,至少是筑基期,甚至可能是结晶期的赵长老,设定一个“因”,又会如何?
自己的灵魂,会当场化为齑粉吗?
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瞬,就被他强行掐灭。
不行。
这是自鲨。
灵魂力量远未恢复,强行对一个命格远超自己的存在编辑因果,唯一的后果就是被规则反噬,神魂俱灭。
这是一场豪赌,但他手里的筹码,还远远不够。
必须另辟蹊径。
秦夜的视线,终于缓缓下移,落在了那两个跪在地上,抖成一团的身影上。
他们的心神己经彻底崩溃。
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
一个人的命格在极度的恐惧下,会变得脆弱而不稳定,像一张被浸湿的薄纸,极易被外力撕开一道口子。
这里,就是突破口。
秦夜缓缓闭上了眼睛,将外界所有的威压与杀意隔绝在外。
他的意识再次沉入那片漆黑的虚无空间。
【大因果律编辑界面】
【当前因果权重:极低】
这一次,他没有去锁定高高在上的赵长老。
他的意念,精准地落在了那两个跟班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调动着所剩无几的灵魂力量。
那股力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被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精妙方式,编织成了一行新的文字。
【因:当他们被质问时,会因极度的恐惧而将自己看到的最荒诞的‘真实’脱口而出。】
设定完成的瞬间,灵魂深处只是传来一阵微不可察的刺痛,与之前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天差地别。
成了。
秦夜重新睁开眼,眸底深处一片清明。
赵长老显然己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他看到秦夜那副“死不悔改”的平静模样,怒火再次上涌。
他没有再看秦夜,而是将那足以开碑裂石的目光,狠狠砸向了地上的两个跟班。
“本长老再问你们最后一遍!”
“说实话!否则,现在就拖出去,抽魂炼魄!”
这句充满杀伐之气的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成了秦夜设定的那个“因”,启动的钥匙。
“哇——!”
其中一个跟班,再也承受不住这极致的恐惧,猛地崩溃大哭起来,涕泪横流,整个人趴在地上,用额头去撞击冰冷的石板。
“长老,我们没撒谎啊!我们真的没撒谎!”
他的声音凄厉尖锐,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委屈与恐惧。
“张狂师兄……他真的就是自己摔倒的!”
“那个姿势……那个姿势太诡异了!他的脚就那么一扭,整个人就飞起来了,我们……我们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这么摔跤,所以才以为……才以为是妖术啊!”
另一个跟班也被这情绪感染,精神彻底失控,他瞪大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语无伦次地补充着那荒诞的细节。
“对!对!就是这样!”
“他的剑!他的剑脱手了,可它没有掉在地上,剑柄好像长了眼睛一样,就那么一下,就磕在他自己下巴上!”
“然后……然后那剑就翻了个个儿……噗嗤一下……就……就进去了……”
“长老明鉴!我们说的句句属实啊!那画面太吓人了,我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离奇的死法啊!”
两个人的证词,在极度的恐惧下,完美地印证、补充、强化了那个“张狂死于离奇意外”的结论。
每一句听起来都荒谬绝伦。
可他们那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崩溃,却又真实得不容置疑。
整个长老会大殿,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连两旁肃立的执法弟子,都听得眼角首抽搐。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到了主座上的赵长老身上。
赵长老的脸,己经不能用猪肝色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由极致的愤怒、极致的错愕、极致的羞辱混合而成的,一种前所未有的扭曲色彩。
他感觉自己的尊严,被人按在地上,用一种最滑稽的方式,反复摩擦。
一个淬体五重的外门弟子。
在平坦坚实的青石山道上。
自己把自己摔死了?
还是用一种杂耍般的姿势,用自己的剑,捅穿了自己的脑袋?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他青云宗将沦为什么?
整个东域最大的笑柄!
他赵某人,主持审理了一场“平地摔引发的血案”?
“妖术”的指控,在两个目击者那崩溃的证词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你总不能因为一个人死得太离奇,就去定另一个被他打得半死的人的罪吧?
那两个跟班的话,将所有的“妖术”嫌疑,都推向了“无法理解的意外”这个方向。
秦夜的角色,也从“杀人凶手”,变成了“目睹了一场不幸意外的受害者”。
在所有长老那古怪、探究、甚至带着一丝憋笑的目光中,赵长老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气炸了。
他死死盯着秦夜那张平静的脸,仿佛要从上面看出花来。
可那张脸上,只有虚弱与坦然。
许久。
赵长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此事……存疑,暂且压下。”
“秦夜,无罪,可以走了。”
话音落下,押着秦夜的两名执法弟子松开了手,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怪异。
秦夜对着主座微微躬身,没有说一个字,然后转身,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一步,向着大殿门口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缓慢,却异常平稳。
当他走出大殿,刺眼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时,那股挥之不去的阴冷与威压才终于消散。
他活下来了。
不仅活下来了,还以一种近乎戏谑的方式,粉碎了赵长老的图谋。
【因果权重:0.01】
一行微弱的金色文字,在他脑海的界面中悄然浮现。
原来如此。
秦夜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大因果律的力量,不仅仅是操控物理现象的生硬“奇迹”。
它更是一柄无形的刻刀,可以引导人心,扭曲认知,最终雕琢出自己想要的那个“真相”。
大殿之内,赵长老盯着秦夜那逐渐远去的、单薄的背影,眼神中的暴怒己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阴冷与杀机。
“意外?”
他低声自语,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意外。”
这个十六年都无法感应灵气的废物,身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一个必须被抹除的秘密。
与此同时,刚刚走出长老会范围的秦夜,脚步微微一顿。
他感觉到,灵魂深处那块沉寂的神秘黑石,在解决了这次危机,并且获得了那微不足道的0.01因果权重之后,竟传来了一股微弱的、奇异的脉动。
那不是疼痛。
而是一种渴望。
一种催促。
一个清晰的方向,在他的意识中浮现。
藏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