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死寂。
意识在无边的虚无中沉浮,仿佛被冻结在万载玄冰深处。唯有双臂那深入骨髓、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湮灭的剧痛,如同永不熄灭的毒火,灼烧着残存的感知。
林岩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寂灭熔炉的残铁,正在被那恐怖的剑意一点点磨灭生机。焦黑的双臂,断裂的骨骼,塌陷的胸膛,残留的寂灭剑意如同无数贪婪的毒虫,疯狂啃噬着他的血肉和经脉,带来持续的、令人绝望的枯萎与消亡。
藏锋鞘紧贴胸口,温润的凉意如同涓涓细流,微弱却执着地抵抗着体内肆虐的寂灭之力,延缓着死亡的脚步。怀中那块黝黑的矿石,在吞噬了一丝寂灭本源后,似乎陷入了某种沉寂的消化状态,只传来极其微弱的、冰凉的悸动。
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黑暗之际,寂灭谷中那块黑色巨石上镌刻的残缺古篆,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骤然在他混乱的识海中闪现:
`…寂…灭…蕴…生…机…`
寂灭蕴生机!
这五个字,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带着一种否极泰来的玄奥韵律,狠狠撞入林岩即将熄灭的心神!
“寂灭…不是终结…而是…另一种形态的…开始?”一个念头如同星火般燃起!
在纯粹的、毁灭一切的寂灭深处,在万物归墟的尽头,是否真的存在着一线…逆转的契机?就如同寒冬的极冻中,孕育着破土而出的春芽?
求生的本能和磐石般的意志,在这绝境中被这五个字彻底点燃!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抵抗、承受那寂灭剑意的侵蚀!他尝试着,以残存的、微弱到极致的心神,去“感知”体内那恐怖的寂灭之力!
不再是恐惧和排斥,而是…一种近乎“接纳”的观察!
他“看”到那漆黑的剑意如同附骨之蛆,贪婪地吞噬着血肉的生机,让经脉枯萎,让骨骼腐朽。但在那吞噬与毁灭的最核心,在那仿佛连存在本身都要被抹除的极致“空无”之中…似乎…真的存在着一丝极其微弱、却顽强无比的…“无中生有”的波动!
那是一种超越了生死的、纯粹的“存在”意志!是寂灭之后,万物归零时,唯一剩下的、也是最本源的“存在”烙印!它微弱如风中残烛,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坚韧!
“生机…不在寂灭之外…而在…寂灭之内!”林岩残破的意识在咆哮!
他不再试图驱逐寂灭剑意,反而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意念,引导着体内残存的、源自《引星淬脉法》和《星脉淬锋诀》的气血锋芒,以及穴窍中蛰伏的星煞之力,如同飞蛾扑火般,主动迎向那肆虐的寂灭剑意!
不是对抗!而是…融合!以自身残存的“力”与“意”,去碰撞、去点燃那寂灭核心处的那一点“存在”的星火!
轰——!
仿佛在灵魂深处引爆了混沌!
剧痛瞬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林岩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要被彻底撕裂、归于虚无!藏锋鞘剧烈震动,几乎要压制不住逸散的毁灭性能量!
但就在这极致的痛苦和毁灭的边缘!
奇迹发生了!
那一点被他的气血锋芒和星煞之力强行“点燃”的寂灭核心处的“存在”星火,猛地跳动了一下!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向死而生”玄奥意境的奇异力量,如同枯木逢春的第一滴甘露,从那寂灭的焦土中诞生!
这股力量,带着寂灭的冰冷,却又蕴含着新生的温暖;它如同死灰复燃,微弱却顽强无比!它一诞生,便如同拥有灵性般,迅速融入林岩残破的身体!
嗤嗤嗤!
林岩焦黑枯萎的双臂伤口处,那如同附骨之蛆的寂灭剑意,在与这股新生的“寂灭生机”之力接触的瞬间,竟如同冰雪遇到了阳光,发出轻微的消融声!虽然速度极慢,但侵蚀之势…被遏制住了!
更神奇的是,那些被寂灭剑意侵蚀得焦黑坏死的血肉边缘,在这股“寂灭生机”的滋养下,竟然极其缓慢地、艰难地萌发出一丝丝极其微弱的…粉红色的肉芽!如同在焦土上顽强钻出的嫩芽!
生机!真正的生机!在寂灭的废墟上,重新萌芽!
“噗!”林岩再次喷出一口黑血,但这口血中,蕴含的寂灭死气却少了许多,反而带着一丝新生的红润。他萎靡到极致的气息,如同被注入了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力量,终于停止了滑向深渊的趋势,勉强稳定在了一个极其危险、却不再恶化的临界点上!
他依旧重伤濒死,双臂焦黑碎裂,胸骨塌陷,意识模糊。但,他活下来了!并且,抓住了那“寂灭蕴生机”的一线玄机!
就在这时,洞府禁制无声开启。一道青衫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院中,正是徐清风!他显然动用了某种秘法,避开了所有可能的窥探。
看到院中如同血人般倒卧、双臂焦黑、气息奄奄却蕴含着一丝奇异生机的林岩,徐清风瞳孔骤缩,脸上瞬间布满震惊和凝重!
“寂灭剑意?!”他一步跨到林岩身边,蹲下身,手指搭上林岩焦黑的手腕,一股精纯温和却带着探查之意的木系灵力瞬间涌入。
灵力在林岩残破的经脉中游走,立刻感受到了那恐怖的寂灭残留和那股微弱却顽强的“寂灭生机”。徐清风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眼中更是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后怕!
“你这小子…竟然敢去闯寂灭谷?!还引动了寂灭剑痕烙印?!”徐清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简首不知死活!”
他立刻从储物袋中取出数个玉瓶,倒出数种散发着浓郁生机的丹药,一股脑塞入林岩口中,并以自身精纯的“青木长春诀”本源灵力,引导药力化开,全力滋养林岩那濒临崩溃的生机,同时小心翼翼地疏导、压制着残留的寂灭剑意。
在徐清风不惜代价的救治下,林岩的气息终于平稳了一些,意识也从濒死的混沌中挣扎着恢复了一丝清明。他艰难地睁开眼,看到徐清风那张写满担忧和责备的脸。
“长…老…”他声音嘶哑微弱。
“闭嘴!凝神引导药力!”徐清风低喝一声,脸色依旧铁青,“若非你体内这股奇异的生机吊住性命,又恰好引动了老夫留在你体内的一缕‘长春印’示警,你现在己经是一具被寂灭剑意彻底侵蚀的枯骨了!”
他一边全力施救,一边快速探查林岩的伤势,越看越是心惊。双臂骨骼寸断,血肉坏死大半,经脉千疮百孔,更有一股顽固的寂灭剑意盘踞其中,不断侵蚀。这等伤势,换做寻常炼气弟子,早己死透十次!
“寂灭剑痕…乃上古剑修寂灭道君陨落时留下的一缕寂灭剑意烙印所化…其威能,筑基修士触之亦九死一生!你…”徐清风看着林岩焦黑的双臂,眼中痛惜与怒火交织,“你究竟在禁峰外围发现了什么?值得你如此拼命?!”
林岩意识模糊,但“禁星锁钥真形”、“星图碎片”、“寂灭蕴生机”这几个词在脑海中盘旋。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徐清风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精光爆闪:“与摇光禁地核心有关?与你的星煞之力有关?”
林岩艰难地点了点头。
徐清风沉默片刻,脸上神色变幻,最终化作一声深沉的叹息和决绝:“罢了!事己至此,老夫便再助你一次!能否抓住这线生机,就看你的造化了!”
他不再多问,双手掐诀,周身爆发出远超平时的磅礴灵力!青翠欲滴的生机如同实质般涌出,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道道玄奥的符文!
“青木回天印!封!”
他低喝一声,双掌猛地按在林岩焦黑的双臂之上!那凝聚了磅礴生机的符文,如同活物般烙印在林岩的伤口处,形成一层翠绿色的光膜,将残留的寂灭剑意死死封镇在双臂之内,阻止其继续扩散侵蚀!同时,强大的生机源源不断注入,滋养着坏死的血肉边缘那一点点新生的肉芽。
剧痛稍减,林岩感觉双臂如同被浸泡在温热的灵泉中,那新生的“寂灭生机”之力在徐清风庞大生机的滋养下,似乎壮大了一丝,更活跃地与残留的寂灭剑意对抗、融合。
“老夫暂时封住了你双臂的寂灭剑意,并以回天印的生机滋养你体内那股奇异力量。”徐清风脸色苍白,显然消耗巨大,“但这只是治标!寂灭剑意太过霸道顽固,回天印也只能延缓其侵蚀,无法根除!想要真正恢复,甚至因祸得福,必须靠你自身领悟的那‘寂灭生机’之力,逐步炼化、融合这寂灭剑意!”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岩:“这是一场与死亡赛跑的修行!要么,你彻底领悟‘寂灭蕴生机’的奥义,将这寂灭剑意化为己用,脱胎换骨!要么…被它彻底磨灭生机,化为枯骨!”
林岩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磐石般的决绝和一丝新生的火焰。他感受着双臂内那冰火交织(寂灭的冰冷与新生的温热)、生死纠缠的奇异状态,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弟子…明白…”
徐清风点点头,又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龙眼大小、通体碧绿、散发着浓郁草木清香和星辰光点的丹药:“这是‘乙木星辰丹’,老夫压箱底的保命之物,蕴含精纯的乙木生机与星辰精华。服下它,全力运转你领悟的法门!这是你能否挺过这一关的关键!”
他将丹药送入林岩口中。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浩瀚温和、却又带着星辰清冷的磅礴洪流,瞬间涌入林岩西肢百骸!这股力量,完美契合了他体内新生的“寂灭生机”之力!
林岩立刻闭上双眼,收敛所有心神,全力运转起那在生死边缘领悟的、粗糙却蕴含天地至理的“寂灭生机”法门!引导着乙木星辰丹的磅礴药力,滋养、壮大着体内那微弱的新生力量,同时,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股新生力量,如同精微的手术刀,开始尝试接触、包裹、炼化双臂内被封印的那一丝丝寂灭剑意…
这是一个漫长而凶险的过程。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和生机被磨灭的恐惧。但每一次微小的成功,那新生力量壮大一分,寂灭剑意被炼化一丝,双臂坏死的血肉边缘,新生的肉芽便多出一分活力。
徐清风守在一旁,寸步不离,时刻关注着林岩的状态,随时准备出手压制可能爆发的寂灭反噬。
洞府内,时间仿佛凝固。
只有林岩微弱却坚定的呼吸声,以及他体内那无声的、在寂灭废墟上重建生机的惨烈战场。
寂灭的尽头,是否真能诞生逆转乾坤的生机?
林岩以身为炉,以意志为火,正进行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向死而生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