砺剑峰侧峰,洗剑池。
并非真的水池,而是一片巨大的、由整块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圆形平台。平台中央,矗立着一座十丈高的古老石碑——洗剑碑。碑身光滑如镜,不着一字,却散发着浩瀚如海、凌厉冲霄的剑意!这股剑意并非单一,而是如同汇聚了无数代剑修在此磨砺的意志锋芒,驳杂却又浑然一体,形成一种独特的“共鸣场域”。
此刻,洗剑池周围,数十名砺剑峰新晋内门弟子肃然而立,气氛凝重。叶辰白衣如雪,站在最前方,气息沉凝,目光落在洗剑碑上,带着审视与期待。柳依依、周通等人也各据一方,神色专注。
林岩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归元诀】运转,藏锋鞘贴身,气息收敛得如同普通弟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星脉淬锋诀》淬炼过的经脉中,气血如同暗流奔涌,隐隐透出锋芒;右臂三个穴窍中,融合了星辰锋芒的星煞之力,如同蓄势待发的冰河。
主持试炼的是一位面容冷峻的内门执事,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洗剑碑,乃我砺剑峰先辈剑意汇聚所成。剑意共鸣试炼,便是要尔等以自身剑心或意志,引动碑中剑意,与之共鸣!共鸣越深,引动剑意越强,持续时间越长,则证明尔等与剑道契合度越高,未来潜力越大!试炼成绩,关乎尔等日后在峰内获取资源与传承的权限!现在,依次上前!”
话音落下,立刻有弟子迫不及待地上前。
“喝!”一名弟子全力运转灵力,催动自身领悟的微弱剑气,试图沟通碑中剑意。洗剑碑微微一亮,一道细若游丝的剑意光流射出,缠绕其手臂片刻便消散。
“共鸣微弱,下等。”执事面无表情地记录。
接着是柳依依。她闭目凝神,周身浮现翠绿灵光,木系灵力中蕴含着一丝坚韧绵长的剑意。洗剑碑亮起一团柔和的绿芒,一道尺许长的剑意绿藤缠绕她周身,持续了数息。
“共鸣尚可,中等偏上。”
周通则取出一套阵旗,布下小型聚灵剑阵,试图取巧引导碑中剑意。洗剑碑光芒闪烁不定,最终勉强射出一道驳杂剑意,被阵法吸收,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投机取巧,共鸣驳杂,中等。”执事冷哼一声,周通脸色难看地退下。
轮到叶辰。他并未拔剑,只是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看向洗剑碑。刹那间,一股纯粹、通透、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剑意从他身上升腾而起!
嗡——!
洗剑碑仿佛遇到了同类,猛地爆发出璀璨的白光!一道凝练如实质、长达丈许、散发着凌厉破空之意的白色剑意光柱,如同游龙般自碑中射出,环绕叶辰盘旋飞舞!剑意铮鸣,引动周围灵气激荡!光柱持续了足足十息,才缓缓散去!
“好!剑心通明,共鸣极深!上上等!”执事眼中终于露出一丝赞许。周围弟子更是惊叹连连,看向叶辰的目光充满敬畏。
叶辰微微颔首,退回原位,气息依旧平稳,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终于,轮到了林岩。
他一步步走向洗剑池中央。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好奇、审视、不屑、忌惮…不一而足。周通嘴角噙着冷笑,等着看这个体修怪物如何出丑。柳依依眼神复杂。叶辰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林岩在洗剑碑前站定。他没有剑心,更无剑气。他只有一身千锤百炼的体魄,一腔磐石般不屈的意志,以及…体内那融合了星辰锋芒的星煞之力!
他闭上眼,没有尝试去沟通那浩瀚的剑意海洋。他知道,自己的路不同。他运转《引星淬脉法》和《星脉淬锋诀》,将心神沉入体内。意识仿佛再次沉入无垠星空,沟通着那遥远的星辰伟力!同时,他不再刻意压制,引导着右臂三个穴窍中那融合了星辰锋芒的星煞之力,缓缓流转,透出一丝冰冷、沉凝、又隐含撕裂锐意的独特气息!
他并非引动洗剑碑的剑意,而是要以自身为“星煞之锋”,去撞击、去共鸣这片天地间更本源的“力”之规则!
就在林岩的气息与体内力量透体而出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洗剑碑,这座沉寂了无数岁月的古老石碑,竟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碑身上,那些光滑的镜面,骤然爆发出比叶辰引动时更加刺目、更加深邃的光芒!但这光芒并非纯粹的剑意白光,而是…深邃的幽蓝!如同将一片星空拓印在了碑身之上!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一副由无数幽蓝星芒构成的、残缺而玄奥的星图虚影,竟从洗剑碑中投射而出,悬浮于洗剑池上空!
星图古老苍茫,断断续续,核心处一颗星辰被暗金线条勾勒,光芒最为炽烈——摇光!星图之上,一道由星煞锋芒凝聚的暗金箭头,笔首地指向砺剑峰深处,那座被迷雾笼罩的孤峰——摇光禁峰所在!箭头末端,一个模糊的剑鞘虚影若隐若现!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浩瀚、带着蛮荒战意与寂灭星辰气息的威压,如同风暴般席卷整个洗剑池!这威压与剑意截然不同,却更加原始,更加霸道!如同沉睡的太古星辰睁开了眼眸!
“这…这是什么?!”
“星图?!洗剑碑里怎么会投射出星图?!”
“摇光?!那箭头指向禁峰?!”
“好恐怖的威压…我感觉灵魂都在颤抖!”
“是林岩!是那个怪物引动的!”
全场哗然!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都被这从未有过的异象惊呆了!执事脸色剧变,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叶辰瞳孔骤缩,第一次露出了凝重无比的神色,死死盯着那星图虚影和箭头所指的方向!柳依依掩口惊呼。周通更是脸色煞白,如同见鬼!
林岩自己也处于巨大的震撼之中!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想引动一丝星煞锋芒去“共鸣”,竟会引动洗剑碑中深藏的、与摇光禁地相关的星图烙印!更引动了如此恐怖的星煞威压!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放肆!何方妖邪,竟敢引动禁地星图!”一声惊怒交加的厉喝,如同九天惊雷,骤然从摇光禁峰方向炸响!
一道比之前探查洗剑溪时强横十倍不止的恐怖神识,如同实质的巨掌,带着冻结灵魂的冰冷和撕裂天地的锋锐,瞬间跨越空间,狠狠朝着洗剑池,朝着星图虚影,更朝着引动这一切的林岩,碾压而来!
是莫长老!守护摇光禁地的强者出手了!
这股神识威压之强,远超炼气境!林岩感觉自己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瞬间就要被碾碎!他体表的【归元诀】和藏锋鞘的收敛之效,在这等存在面前,如同纸糊般脆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莫师弟,且慢动手!”
另一道温和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响起,如同春风化雨,瞬间抚平了那恐怖的杀意威压!一道青衫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洗剑池上空,挡在了林岩与那碾压而来的神识之间!正是剑峰长老,孙不易!
孙长老袖袍一挥,一股柔和的青色剑意弥漫开来,如同巨大的屏障,将莫长老那恐怖的神识攻击悄然化解于无形。
“孙师兄!此子引动禁地星图,其力诡异,恐为祸端!必须拿下!”莫长老的身影在禁峰上空显现,须发皆张,怒目而视,强大的气势搅动风云。
“莫师弟稍安勿躁。”孙长老声音平静,目光扫过洗剑池上空那缓缓消散的幽蓝星图虚影,又落在脸色苍白却眼神倔强的林岩身上,眼底深处精光爆闪,带着一丝了然和难以言喻的深意。“此乃洗剑碑自身感应其体内星辰锋芒所显异象,并非妖邪之力。此子林岩,乃老夫亲允入峰,其体质特殊,所修之道虽异,却非邪路。”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所有弟子,所见所闻,不得外传!违者,以叛宗论处!”
最后一句,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所有弟子噤若寒蝉,纷纷低头应是。
莫长老看着孙不易,又看看洗剑碑和林岩,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冷哼一声:“哼!孙师兄既然作保,老夫便不再追究!但此子若再敢靠近禁峰,或引发异动,休怪老夫无情!”说罢,身影一闪,消失在禁峰迷雾之中。
孙不易这才缓缓落下,目光落在林岩身上。
林岩强忍着神识冲击带来的眩晕和体内翻腾的气血,躬身行礼:“弟子…谢长老解围。”
孙不易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灵魂看穿:“洗剑碑异象,因你而起。那星图所指,你可知晓?”
林岩心中一凛,知道瞒不过,只能半真半假道:“弟子…不知。只是运转功法时,似乎引动了体内一丝源自葬骨渊的星辰之力…”
“葬骨渊…星辰之力…”孙不易眼中光芒闪烁,最终化为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罢了。是福是祸,皆系于你自身。记住,藏锋守拙,方是长久之道。这洗剑碑异象,对你而言,既是机缘,亦是灾劫。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多言,对执事吩咐道:“试炼继续,林岩引动异象,虽非剑意共鸣,然其力殊异,引动洗剑碑前所未有之变化,特评…上等!”
上等!仅次于叶辰的上上等!
这个评价,再次引起一片压抑的哗然!
孙不易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洗剑池畔,气氛诡异。所有弟子看向林岩的目光,充满了惊疑、震撼、恐惧以及深深的忌惮!引动禁地星图,惊动守护长老,得孙长老亲自解围并评为上等…这个从杂役爬上来的怪物,身上笼罩的迷雾和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林岩默默退回原位,承受着西面八方复杂的目光,面色平静,心中却翻江倒海。
星图当众显现!指向摇光禁峰!惊动莫长老!孙长老的态度…这一切,都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藏锋守拙…”林岩握紧了袖中的藏锋鞘,感受着其上温润的凉意。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难真正“藏锋”了。摇光禁地的秘密,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己将他牢牢网住。而网外,是无数窥探的眼睛和致命的危机。
“灾劫…机缘…”林岩眼中寒芒凝聚,如同淬火的星辰。
“那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