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咖啡厅,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光洁的木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现磨咖啡的醇香和轻柔的爵士乐。这里环境优雅安静,是洛可灵为数不多觉得可以忍受的“社交”场所。
洛可灵选择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这里相对隐蔽,视野开阔。她提前了十分钟到达,点了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深褐色的液体在洁白的骨瓷杯里微微晃动,倒映着她清冷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紧张的侧脸。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浅灰色长裤,银灰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坐姿依旧挺首,但指尖无意识地着温热的杯壁。
她很少主动约人,更少向人袒露心声。此刻坐在这里等待李悠悠,对她而言,就像一场打破自身壁垒的冒险,每一步都带着陌生的忐忑。
约定的时间刚到,咖啡厅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李悠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穿着米白色的针织连衣裙,外搭一件浅杏色的薄开衫,长发柔顺,妆容精致淡雅,手腕上简约的铂金腕表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她目光扫视一圈,很快锁定了角落里的洛可灵,脸上露出一个温婉得体的微笑,款款走了过来。
“洛学姐,下午好。抱歉,让你久等了吗?” 李悠悠的声音温柔细腻,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
“没有,刚到。” 洛可灵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如常,但仔细听,似乎少了点平日的冰棱感,多了点……生涩的温和?“请坐。”
李悠悠在洛可灵对面坐下,点了一杯香草拿铁。侍者离开后,小小的角落陷入短暂的安静。阳光透过玻璃,在两人之间投下光影。李悠悠能感觉到洛可灵身上那股惯常的疏离,但似乎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
“洛学姐,你说……想请教关于江宇哥的事情?” 李悠悠主动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善意的询问,眼神清澈而坦诚,没有打探隐私的八卦意味,只有纯粹的关心。
洛可灵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她放下杯子,目光落在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上,似乎这样能给她开口的勇气。片刻后,她才转回视线,看向李悠悠。琥珀色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困惑、挣扎,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脆弱。
“李悠悠同学,” 洛可灵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寻求答案的郑重,“你……了解江宇吗?我是说……真正的他。”
李悠悠微微一愣,随即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嗯,我和陈浩从小一起长大,江宇哥是陈浩最好的朋友,所以……也算比较了解吧。洛学姐,你想知道哪方面呢?”
洛可灵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她向来逻辑清晰,言辞精准,但此刻要剖析自己内心的混乱和那个荒谬的“未来”,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词穷。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洛可灵最终选择了一个看似宽泛却首指核心的问题,“抛开……妙妙的事情不谈。在他……遇到妙妙之前。”
李悠悠看着洛可灵认真的神情,心里大概明白了。这位冰山学姐,恐怕是真的被卷入了巨大的情感漩涡,才会放下身段来向她这个“局外人”寻求看法。她斟酌着措辞,语气温和而客观:
“江宇哥他……其实是个很简单,也很……真实的人。” 李悠悠缓缓说道,“阳光,讲义气,是那种朋友有难绝对会第一个冲上去帮忙的人。运动神经很好,篮球打得特别棒,在球场上很有魅力。性格……有点大大咧咧,有时候会冲动,比如之前那个‘脱毛膏’的误会,他就是气头上乱说话,其实心不坏的。”
她观察着洛可灵的表情,见她没有反感,才继续说道:“他以前……确实不太爱学习,觉得开心就好,有点随性。但他很聪明,只是心思没放在书本上。他父母对他要求其实不算严,所以他没什么压力,活得比较……自由散漫吧。”
“不过……” 李悠悠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感慨和显而易见的欣赏,“自从妙妙出现后,江宇哥真的变了,变得……特别快,也特别明显。那份责任感,是我以前在他身上从未见过的。他不再是那个只顾自己开心的大男孩了。他会为了妙妙去查监控、去和人争执、去租房子、去学着照顾孩子、甚至……主动去补习他最头疼的物理。”
她看着洛可灵的眼睛,声音轻柔却带着力量:“洛学姐,你知道吗?他以前最讨厌别人管他学习,但现在,他为了能更好地做妙妙的榜样,为了……也许是为了能离你更近一点?他愿意去啃那些枯燥的课本,愿意接受你的辅导。这份愿意为了重要的人去改变、去努力的决心,我觉得……很珍贵。”
李悠悠的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洛可灵心中那个被层层包裹的盒子。她描述的江宇,和她自己观察到的,以及那份亲子鉴定报告、那张未来全家福里呈现的影像,隐隐有了重合的轮廓。
“那……可靠呢?” 洛可灵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他的承诺……能信吗?他现在对妙妙好,是因为责任,还是……别的?如果……如果以后……” 她没有说下去,但眼底深处那份对未来的恐惧和对“被抛弃”的担忧,清晰可见。
李悠悠瞬间明白了洛可灵真正的心结所在。她想起了陈浩偶尔提及的关于洛可灵家庭背景的只言片语。她看着眼前这位看似冰冷强大、实则内心藏着巨大不安的学姐,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同情和理解。
“洛学姐,” 李悠悠的声音更加温柔,带着安抚的力量,“未来……谁也无法百分之百保证。但我相信,看一个人,不仅要看他现在做什么,更要看他做事的出发点,以及他愿意为这份责任付出多少努力。江宇哥对妙妙,绝不仅仅是责任。他是真的爱她,把她当作生命里最重要的宝贝。那份爱,是装不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
她顿了顿,看着洛可灵微微颤动的睫毛,继续说道:“至于可靠……我觉得,一个能在巨大冲击和荒谬现实面前,选择扛起责任而不是逃避;一个愿意为了女儿(或许也为了你)去努力改变自己、提升自己的人,本身就具备了可靠的基础。他现在或许还不够成熟,不够强大,但他有这份心,并且正在行动。时间……会证明一切的。洛学姐,有时候,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别人一个机会,也许……并没有那么可怕?”
李悠悠的话,像温润的泉水,缓缓流过洛可灵冰封的心田。那份对“承诺”的质疑,对“未来”的恐惧,似乎被这温和而充满力量的话语轻轻抚慰着。她描述的江宇——那份简单、真实、以及为爱改变的努力——正在一点点瓦解她内心的坚冰。
就在这时,李悠悠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发出嗡嗡的震动声。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陈浩发来的信息。
李悠悠看完信息,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抬头对洛可灵说:“洛学姐,是陈浩。他说江宇哥和妙妙己经回来了,刚到家。”
听到“回来了”三个字,洛可灵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一种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放松感,悄然掠过心头。那个填满了她出租屋寂静的小小身影……回来了。
紧接着,李悠悠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带着点促狭的笑意,看向洛可灵:“还有……江宇哥让陈浩转告你,他……想约你明天下午放学后,在学校旁边的‘时光印记’咖啡店见面,说……有事情想和你谈谈。”
“时光印记”?就是上次她给江宇补习物理后,两人不欢而散的那家咖啡店。
洛可灵微微一怔。琥珀色的眼眸里清晰地掠过一丝意外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澜。他主动约她?在“时光印记”?那个充满不愉快回忆的地方?他要谈什么?关于妙妙?还是……关于别的?
李悠悠将洛可灵细微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她微微一笑,轻声说:“洛学姐,你看,他这不是主动来找你了吗?”
洛可灵没有立刻回应。她端起己经微凉的咖啡,又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似乎淡了一些。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她清冷的侧脸上,仿佛也融化了一丝寒意。
内心的困惑并未完全消除,恐惧的阴影也依然存在。但李悠悠的话语,像黑暗中的一束微光,让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而江宇突如其来的邀约,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新的、带着未知期待的涟漪。
她放下咖啡杯,目光重新聚焦,看向李悠悠,声音虽然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份郑重:
“谢谢你,李悠悠同学。” 这是发自内心的感谢。感谢她的倾听,感谢她的理解,感谢她提供的视角。
“明天……我会去的。” 洛可灵平静地说道,做出了决定。
咖啡厅里的爵士乐还在轻柔地流淌,午后的阳光温暖而静谧。这场打破坚冰的求助,暂时画上了句点。而明天“时光印记”的会面,则将成为洛可灵探寻内心答案、走向未知未来的下一个重要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