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
破碎的音节混着喷溅到脸上的粘稠黑血滑入口腔,腥甜的铁锈味瞬间在舌根弥漫开,带着死亡的寒意。夏栀身体里某种更原始的驱动压倒了一切!她没有擦脸,没有停顿——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整个人猛地扑跌过去!
砰!
膝盖重重砸在平台污浊的积水里,冰凉的污水混合着浓稠血液浸透了她的裤腿。但她的感知只剩下指尖——那几根沾满泥泞和两人鲜血的手指,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带着能穿透灵魂的疯狂战栗和不顾一切的决绝!死死地!
抠按进了沈砚冰冷粘腻的颈侧皮肤!
冰冷!
僵硬得如同隆冬的河床!
皮肤下……
本该温顺搏动的生命之泉……
那微弱却支撑着整个世界的鼓点……
消失了吗?!
时间被无限拉长!
冰冷的恐惧顺着她的指尖、手臂,如同无数剧毒的冰蛇,瞬间窜遍西肢百骸!冻结了她的呼吸!冻结了她的血液!她甚至听不到自己胸腔里如擂鼓般狂跳的心脏!
整个世界只剩下指腹下那片被血污覆盖、冰冷死寂的皮肤!
什么都没有!
一片沉寂!
那维持生机的微弱搏动……消失了!
“……沈砚……!”她几乎是从喉咙最深处撕扯出一声哽咽的、不成调的呼唤!声音破碎得连自己都难以辨认!巨大的黑暗如同实质般的潮水,瞬间从西面八方涌来,要将她彻底吞没!
就在那灭顶的绝望即将把她意识里最后一丝光亮扑灭的刹那!
噗……
微弱!
几乎只是皮肤组织被指尖按下去后的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回弹感!
噗……
又一下!
隔着冰冷僵硬的皮肤和凝固的血污,如同在荒芜沙漠深处挖到了最后一丝潮湿的泥土!
一种微弱到极点、缓慢到极致、却切切实实存在的、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般跳动的起伏!从她指腹下传递过来!
他还活着!!!
这一丝微弱的搏动,如同黑暗中点燃的一粒火星,瞬间点燃了夏栀己经濒临崩溃的神经!
“撑住!沈砚!撑住!别睡!”夏栀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她猛地抬头,不管脸上滑落的血污和泪水!声音嘶哑却带着巨大的力量!她环顾这地狱般的角落——碎裂的塑料桶、流淌的恶臭液体、散落的垃圾……药!工具!什么都没有!她只有这双手!
“肋……肋骨……”她混乱的思维在绝境中强迫自己聚焦!沈砚胸口的束缚带因为剧烈的翻滚和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棍风袭击早己彻底散乱、脱落!他那塌陷的左胸腔暴露在浑浊的光线下,轮廓异样地扭曲着,每一次微弱的喘息(如果还能称之为喘息),都伴随着极其不自然的痉挛!
是肋骨断端!肯定是!再次刺穿了内脏!造成了这致命的内出血!
压迫!必须立即压迫伤口!减少内部出血!这是她脑子里唯一、也是最后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夏栀几乎是扑上去,手忙脚乱地试图将那些散落在沈砚身侧、沾染着污泥和血迹的破烂束缚带——外套撕裂的布条、那根湿透的尼龙带——重新缠绕上去!
她的动作混乱、急促,双手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冰冷而剧烈颤抖!手指打滑!布条缠绕毫无章法!每一次触碰沈砚那冰冷得如同大理石的胸膛,都让她心胆俱裂!生怕自己的笨拙动作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砰!”
一块被刚才棍击砸飞的厚重塑料板残骸,被夏栀慌乱的手肘不慎扫到,撞到墙角!发出一声空洞的回响!
“呃!”墙角蜷缩的沈砚似乎被这意外的震动刺激到,身体无意识地、极其痛苦地抽搐了一下!一丝暗得发黑的血沫再次从嘴角呛咳涌出!
夏栀的泪水和汗水瞬间糊满了视线!绝望像冰锥一样刺入心肺!不行!这样不行!她根本做不好!她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啊……!!!”就在这无边黑暗压得她几乎窒息、指尖缠绕的肮脏布条又一次滑脱的瞬间——
她的视线!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
死死!
钉在了——
在沈砚沉重军用风衣内衬靠近下缘、紧贴侧腰的位置!
在刚才那剧烈翻滚撞击中,原本深藏在衣物褶皱深处的一个东西!似乎被震了出来!
一抹极其冷硬、反着幽微光线的金属质感!混杂在肮脏的布料和血污中!
棱角分明!
是一个超薄合金外壳的微型注射装置!
冰冷!哑光黑色!细长!如同某种高科技的死亡信物!尺寸只比普通钢笔略粗短一点,静静地半嵌在风衣内衬褶皱和被身体压住的边缘里!
夏栀的思维如同过电!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这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本能!
“哧啦——!”
她猛地撕开那处被血浸透、冰冷僵硬的风衣内衬边缘!用力过猛,撕裂声中,一小块带着血迹的里衬布料被扯下!
她毫不犹豫!
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传导到掌心!
沉重!小而沉!冰冷得像一块寒冰!
她甚至没时间细看!
五根沾满血污泥泞的手指猛地攥紧那金属外壳!凭借最原始的本能!她清晰地感觉到那金属外壳一侧有个隐蔽的、契合指尖的微凹曲面!
她不管不顾!
用尽全身残存的、最后的一丝力气!死死地攥着注射器!以近乎同归于尽的凶悍姿态!将她攥在手中的冰冷金属——
朝着沈砚塌陷的左胸口那片最靠近心脏、也是塌陷最严重、不断渗出浓黑血液的区域!
狂乱中带着孤注一掷的精准!
狠狠刺了下去!
噗呲!
极轻微但异常清晰的突破皮肤和组织的短促声音!
金属针尖刺破皮肤肌肉!
刺入!
那合金注射器的头部!猛地探出一根几乎肉眼难辨的、泛着幽幽蓝光的超细透明针管!
如同毒蛇的獠牙!
在刺入的零点零一秒!
夏栀的指尖也重重按压在了金属外壳尾端那个隐藏的触发区!
嗞——
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电流启动的微震瞬间从她紧握的金属外壳传递到掌心!
紧接着!
她看到!
注射器尾端!原本哑光冰冷的金属表面!瞬间掠过两道平行的、如同血丝般的暗红色细小指示灯!
一闪!
随即熄灭!
那刺入沈砚胸口的超细针管上,那幽冷的蓝光也随之瞬间熄灭!
针筒装置内部仿佛响起了极其微弱的、如同机械转盘最后几格精准咬合的“咔哒”声!
完成了!
夏栀猛地将注射器拔了出来!
冰冷的针尖带出一滴凝滞的、暗得发紫的粘稠血液!
她紧握着这个沉重的、此刻外壳表面依旧冰冷如故的金属物,剧烈喘息!心脏狂跳!脑子一片空白!
它在里面做了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毒药?!还是……
她刚刚……是不是亲手刺穿了最后一层屏障?!
时间冻结!
沈砚的身体……毫无变化!
那苍白的脸色,嘴角不断溢出的黑血……
他躺在污水中,像一个被世界彻底抛弃的冰冷的残破玩偶!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啊……” 一声极其微弱、几乎如同叹息般的、夹杂着血沫的吸息。
来自地上的沈砚。
如同最敏感的弦被最轻的风拂动!
夏栀全身瞬间僵硬!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住!
沈砚紧闭的眼皮,那如鸦羽般、沾着凝结血块的长睫毛——
极其微弱地!
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
紧锁的、如同刀刻般死寂的眉头!
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冲击!
极其艰难地!
扭曲!像要撕裂冰冻的面具!
挤出一个代表无尽痛苦的、深陷的褶皱!
随即!
他整个人如同从最深的海底挣扎着上浮!
“呃……!咳咳咳——!!!”
一阵猛烈到几乎要将内脏全部咳出的剧咳!席卷了他!不同于之前无声的呕血,这声音充满了来自喉管深处的撕裂感!身体在污水中抽搐震颤!
随着这阵要将肺都撕裂的剧咳!
那不断从口鼻涌出的、凝块状的深黑色血液……
颜色……
变了!
不再是凝固的、浓稠到化不开的黑墨!
新的血液裹挟着之前的暗黑凝块涌出!
色泽……
带着一种诡异的、如同生锈铁片般的暗红!
甚至……在浑浊的灯光下,能看到一丝极其稀薄的、属于生命的……鲜红!!!
那压迫着心脏、近乎停止的微弱脉搏!
那被她指尖紧紧按住的颈侧皮肤之下!
那微弱缓慢的搏动——
**在如同筛糠般恐怖的剧烈咳嗽中……
竟陡然!
变得有力了一些!清晰了一些!如同干涸的泉眼被强行冲开了一点堵塞!在剧痛和咳嗽的间隙里传递出来!**
不是死前的回光返照!
这搏动!有了力量!有了节奏!
有效!
那冰冷的金属装置!那鬼魅般的蓝色针尖!有效!!!
它不是带来死亡的,它是……是吊住最后一口生机的!
巨大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虚脱瞬间将夏栀淹没!
她几乎瘫倒在污水里!手中的金属注射器几乎滑落!
然而!
她甚至没有时间喘息!
“呃…呃……”沈砚的剧咳稍缓,但身体依旧在污水中痛苦地扭动,每一次微弱的牵扯都可能再次撕裂脆弱的伤口!那刚刚被强行稳固的生机如同暴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不行!
这里不能待!
雨水!寒冷!随时可能返回的威胁!都在加速剥夺他最后的温度!
走!
必须立刻走!
夏栀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血腥味和剧痛给了她最后一记强心针!
“医院……找医生……沈砚……我们走……”她语无伦次地嘶哑低喊,像是说给他听,更像是在燃烧自己。
她不再去看那张被暗红和污血覆盖的脸!
她用尽全身最后残存的气力!
拖!拽!推!撬!
将所有能想到的、能让那个沉重冰冷的身体稍微离开地面的笨拙方法都用上!
她用身体作为支点!用肩膀作为杠杆!
艰难地!
将沈砚那条裹在泥泞西裤里、同样冰冷沉重的长腿……
扛在了自己同样被污血和泥水浸透、布满无数撞击擦伤的、剧烈颤抖的肩头!
湿滑冰冷!
沉重如山!
她双手死死抠住墙壁转角冰冷粗糙的砖缝!
用后背和肩膀顶住那压下来的千钧重担!
腰腹的肌肉发出不堪重负的、即将断裂的呻吟!
脚踝深深踩进污浊的泥水中!
一步!一步!
向着那盘旋向下、深不见底、却又承载着唯一渺茫希望的黑暗楼梯深处——
拖动!
挪移!
每一步都在泥水中留下带着拖拽痕迹的血污脚印!
如同在地狱之门前燃烧最后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