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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雾气如轻纱般弥漫，尚未完全消散，训练场中央的铁皮帐篷里己然拥挤得水泄不通。
沈烬身姿挺拔地站在临时搭起的木台上，凛冽的风轻轻掀起他军大衣的下摆，露出腰间那把从不离身的勃朗宁手枪，在微光下闪烁着冷峻的光泽。
他面前的老式投影仪发出滋滋的声响，投出的光斑在众人脸上摇曳不定。
“安静。”沈烬一开口，帐篷里原本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瞬间戛然而止，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剪刀齐刷刷剪断。
后勤组的老张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回想起昨天自己还吞吞吐吐地向沈烬转述那些闲言碎语，此刻竟不敢抬头首视沈烬的眼睛。
就在金属U盘插入投影仪接口的刹那，陆昭敏锐地注意到沈烬的指节泛白。
这还是她头一回见沈烬携带私人物品——U盘用一根磨损得厉害的牛皮绳系着，下面坠着一枚褪色的银质勋章，恰好能与他军大衣领口露出的那半枚拼成一个完整的五角星，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207年7月12日，17:32。”机械的声音在帐篷里骤然炸响，正是军部通讯频道的录音。
陆昭一下子就听出那是沈烬的声音，比现在更加年轻，还带着未被岁月打磨过的锐利锋芒：“请求将平民转移至B区防空洞，我率第三小队断后。”
“驳回。”另一道嗓音伴随着电流的杂音传来，正是当年的军部中将周正雄，语气冰冷且不容置疑，“平民是累赘，立即撤离至安全区。”
“报告！B区防空洞能容纳300人——”
“沈上校，你这是在质疑军部指令？”
录音猛地中断，投影仪画面切换成作战日志的扫描件。
陆昭忍不住踮起脚尖望去，在最末页的签名栏里，“沈烬”两个字写得刚劲有力，力透纸背，旁边还盖着批注着“擅自行动，撤销军职”的红色印章，显得格外刺眼。
帐篷里瞬间炸开了锅。
林娜紧紧攥着昨天那封信的手不住地颤抖，信纸上老人的字迹都被她捏出了褶皱；几个昨天还叫嚷着重选队长的年轻人涨红了脸，其中那个个子高高的小吴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疑惑地问：“那……那为什么只有沈指挥官活下来？”
“因为我是指挥官。”沈烬的声音犹如淬了冰的利刃，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当丧尸潮冲破防线时，我必须确保最后一个平民进入防空洞，最后一个士兵完成断后。”说着，他毫不犹豫地扯开军大衣，露出左肩那道狰狞可怖的伤疤，“这是被E级丧尸抓伤的，我在废墟里艰难地爬了三天三夜，全靠喝雨水和嚼苔藓才活下来——只因为我答应过小陈，要替他看看这个世界。”
陆昭体内的共生菌突然不安地躁动起来。
她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己经紧紧攥住了衣角，指甲几乎都要掐进掌心。
沈烬的情绪如潮水般顺着共生链接汹涌而来——那并非愤怒，亦非委屈，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恐惧，仿佛一只被剥去外壳的软体动物，毫无防备地赤裸裸暴露在空气中。
“怕什么？”陆昭在心里轻声询问，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台上挪去。
沈烬的瞳孔微微一缩，只有陆昭能够察觉到他藏在战术手套下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怕……再失去。”他的意识回应轻得如同一声叹息，“怕你们信任我，然后我却又护不住你们。”
陆昭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三天前在医疗帐篷外，沈烬对着靶场开枪时，月光下那颗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掉下来的泪；想起他偷偷塞给自己的保暖手套，指尖磨破的地方还用线仔细缝补过；想起他总是叮嘱自己“离我远点，危险”，却在丧尸扑来的千钧一发之际，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下致命的爪击。
“那我就咬你。”陆昭一把扯住他的战术手套，在众人倒吸冷气的抽气声中，毅然决然地咬上他手腕的动脉。
沈烬的血带着淡淡的铁锈味，可此刻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让她感到安心。
她贴近他的耳朵，低语的声音大得足以让全场都听得清清楚楚：“现在你是我的共生体，要丢我们一起丢，要活咱们就一起活。”
沈烬的喉结微微动了动。
他望着陆昭发顶那根俏皮的呆毛，像是情不自禁，突然伸手轻轻揉了揉——这个动作太过亲昵，连他自己都不禁愣住。
帐篷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投影仪风扇转动的声音，不知是谁率先鼓起了掌，紧接着是林娜带着哭腔喊出的“好”，然后是小吴红着眼眶大声说道“我们信你”。
午后，训练场纷纷扬扬地飘起了细雪。
陆昭扛着沈烬新给她配备的轻型狙击枪，看着他在战术板上认真地绘制防线图。
“前哨侦察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他用红笔在东边废墟处圈了个显眼的圈，“凭借共生链接，你能提前半小时感知丧尸的动向，我需要你每十五分钟向我汇报一次。”
“那要是我被丧尸围了怎么办？”陆昭故意歪着头，枪托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调皮地问道。
沈烬手中的笔尖微微一顿，抬起头时，眼底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我会带着整个联盟来救你。”
这句话仿佛一团炽热的火焰，顺着共生链接迅速蔓延，烧得陆昭的耳尖微微发烫。
她举起狙击枪，瞄准三百米外的废弃广告牌，就在枪响的瞬间，沈烬的指令也同步传来：“三点钟方向，D级丧尸，速度20迈。”
广告牌上“末世生存指南”几个字被精准地打出一个窟窿，陆昭转身，对着沈烬俏皮地挑眉：“配合得不错啊，沈指挥官。”
“是你进步了。”沈烬微笑着弯腰，捡起她掉落在雪地里的弹壳，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口袋，“上次打靶，你还把子弹打偏到林娜的药箱里呢。”
就在这时，林娜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指挥官，陆昭，有加密信息。”她抱着一部老式对讲机，屏幕上原本杂乱无章的乱码正在快速重组。
陆昭刚凑近，体内的共生菌便突然发出一阵警告般的刺痛——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被监视时的灼烧感。
“代号‘镜面’。”林娜读出解密后的内容，神情严肃，“目标：分化核心层，制造沈烬与陆昭之间的裂隙。”
沈烬的手指紧紧扣住对讲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知道是谁发的吗？”
“定位显示在西三区废墟。”林娜无奈地摇了摇头，“但信号被加密了七次，根本查不到源头。”
陆昭突然轻轻一笑，她摸着手腕上刚才咬沈烬时留下的牙印，语气从容：“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上周在仓库，我就听见两个后勤兵说‘沈烬护着陆昭像护眼珠子’。”她的声音陡然间冷了下来，”
夜色如墨，渐渐笼罩大地，营地铁轨旁的探照灯一盏接着一盏亮了起来。
沈烬倚靠在生锈的铁轨上，军大衣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宛如一幅静谧的画。
陆昭缓缓走过去，只见他正对着夜空抽烟，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如同闪烁的微弱希望。
“后悔吗？”他突然轻声问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跟我这种总是被针对的人绑在一起。”
“咬都咬了，还能怎么办？”陆昭轻轻踢飞脚边的一颗碎石，看着它撞上废弃的列车车厢，发出清脆的声响，“再说……你血挺甜的，可比流浪猫的血好多了。”
沈烬忍不住笑了，这是陆昭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轻松畅快。
月光温柔地洒在他眼尾的泪痣上，那泪痣宛如一颗被揉碎的星子，散发着迷人的光彩：“明天开始，我们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共生。”
他的声音被风轻轻卷着，渐渐飘远，而陆昭却在共生链接里捕捉到一丝异样的热流——那并非沈烬的情绪，更像是某种沉睡己久的东西正在缓缓苏醒。
她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心口，那里的共生菌正发出轻微的颤动，仿佛在回应着远方某个神秘的召唤。
“睡吧。”沈烬轻轻将军大衣披在她肩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陆昭蜷缩在大衣里，闻着上面熟悉的硝烟味和松木香，仿佛那是最温暖的港湾。
她望着沈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突然想起今天查看作战日志时，最后一页空白处有一行小字：“如果我死了，请把我埋在能看见星空的地方。”
现在她无比坚信，他不会死。
至少，不会再一个人独自面对一切。
未来的日子，无论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她都会与他并肩同行，共同迎接挑战，守护彼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