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与小星凝视着遗忘之海翻涌的暗物质浪潮,手中分裂又融合的玻璃罐突然发出蜂鸣。那些缠绕记忆瓶的翠绿藤蔓开始疯狂生长,在海面上编织出半透明的光网,将漂浮的记忆瓶尽数捕获。一个泛着幽蓝荧光的瓶子从光网中挣脱,瓶塞处缠绕着褪色的海军蓝丝带,随着暗物质的流动,瓶中浮现出破碎的画面:穿着军装的青年在甲板上书写,海浪拍打着船舷,墨迹在咸涩的海风中晕染。
“这是战争年代的记忆。”小星的纸鹤突然振翅,羽毛上折射出陈旧的胶片质感,“瓶中封存的是未送达的家书。”阿满伸手触碰光网,指尖传来刺骨寒意,记忆瓶的碎片在星屑的包裹下重组——青年所在的战舰在炮火中倾斜,他将写满牵挂的信纸塞进玻璃瓶,还未抛入海中,就被冲天的火光吞噬。
藤蔓突然收紧,将记忆瓶托举到两人面前。阿满将星核贴近瓶身,暗物质海顿时掀起旋涡,无数相同的玻璃瓶从海底浮现,每个瓶中都装着同一青年不同阶段的故事。最深处的瓶子里,年迈的妇人坐在藤椅上,颤抖的手着泛黄的船票,墙上挂满了从各地寄来的“查无此人”的退信。
“他们被时空错位困住了。”渡的声音裹挟着星尘在耳边响起,虚影从暗物质中凝聚,手中捧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船锚,“当年战舰沉没的坐标,恰好与妇人等待的港口形成时空裂隙。”阿满将星核嵌入船锚,藤蔓瞬间缠绕其上,绽放出银白色的花朵。花朵的光芒照亮了裂隙,青年与妇人跨越时空的身影在光中重叠。
“原来你一首在等我。”青年的虚影抚摸着妇人的白发,手中的玻璃瓶与记忆瓶共鸣,迸发出温暖的光芒。无数记忆瓶同时碎裂,化作金色的光点融入银河。暗物质海的浪涛平息,露出海底堆积如山的锁链,每条锁链都缠绕着漆黑的记忆球,球体表面浮现出扭曲的面孔。
“这些是被彻底遗忘的绝望。”渡将星屑钥匙插入海底,锁链开始寸寸断裂,“它们在黑暗中吞噬了太多灵魂。”小星的纸鹤化作利刃,切开最巨大的记忆球,浓稠的黑雾中传来孩童的啜泣。阿满引导星屑构建出孤儿院的场景:暴雨夜,小女孩蜷缩在角落,将自己的画作塞进铁盒埋在树下,却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冲走一切。
“她用遗忘保护自己。”阿满的玻璃罐释放出柔和的光芒,照亮记忆球深处。藤蔓穿透黑雾,生长出粉色的花苞,花苞绽放时,显现出成年后的女孩——她在美术馆看着与童年画作相似的展品,泪水浸湿了衣襟。当星屑组成的铁盒重现眼前,女孩颤抖着打开,泛黄的画纸上,歪歪扭扭的“妈妈”二字在光芒中鲜活起来。
记忆球轰然炸裂,无数尘封的记忆碎片如烟花升空。阿满注意到暗物质海的远处,漂浮着一座由记忆构建的城市。霓虹灯管闪烁着上个世纪的光影,街道上行走的虚影都带着模糊的面容。渡挥动船锚,星屑如细雨飘落,虚影们的轮廓逐渐清晰——他们都是主动选择遗忘的人。
“这座城市叫‘昨日城’,是逃避者的庇护所。”渡的声音带着叹息,“但遗忘的伤口永远不会愈合。”阿满与小星踏入城市,藤蔓在脚下延伸,所到之处,橱窗里的老照片开始褪色的色彩重新鲜艳。在一家唱片店前,藤蔓缠绕住一个虚影,他的手中永远停留在播放键上,反复聆听同一首情歌。
“他在等一个永远不会赴约的恋人。”小星的纸鹤啄开虚影的掌心,露出一枚生锈的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己经模糊。阿满将星核贴近怀表,唱片店的墙壁上投影出过往:年轻的恋人约定在唱片店听新专辑,女孩遭遇意外,而男孩却不知真相,日复一日在此等待。
当藤蔓绽放出蓝色的告别之花,男孩的虚影终于放下执念。他的身影化作星光融入城市,街道上的虚影们纷纷苏醒,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昨日城在星屑与藤蔓的包围中崩塌,化作漫天星光,照亮了遗忘之海最黑暗的角落。
阿满与小星的玻璃罐彻底合二为一,罐中的星图又增添了新的星座。渡将新生的星核抛向银河,星核分裂成无数光点,降落在宇宙各处。“每个光点都是新的希望。”渡的虚影逐渐透明,“记住,摆渡不是拯救,而是让灵魂首面自己的光与影。”
遗忘之海恢复平静,海面上漂浮着新生的记忆瓶,瓶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阿满与小星将星屑钥匙沉入海底,藤蔓在钥匙周围生长成一座晶莹的灯塔。每当有迷失的灵魂靠近,灯塔便会亮起,指引他们走向治愈的彼岸。在银河的旋臂中,新的星核正在孕育,而关于琥珀之茧与遗忘之海的故事,也将随着星光,永远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