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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天大圣晃了晃脑袋，鸭舌帽歪得更厉害了，嘻哈卫衣随着他的动作晃出不羁的弧度。
他盯着敖广因愤怒而有些扭曲的面容，突然仰头大笑，笑声震得头顶生锈的管道都簌簌落下铁屑：“好！好一个何错之有！当年俺老孙大闹天宫，被压五行山下五百年，不也想问一句我何错之有！”
他纵身跃下，溅起一片锈尘。
“天庭容不得你，天道要你儿子成为劫数，可俺老孙偏不信这个邪！当年我能搅得天庭天翻地覆，如今也能破了这狗屁因果！”
话音未落，齐天大圣伸手抓住敖广，大喝一声：“走！去看看你那倒霉儿子，老孙倒要瞧瞧，这钢铁龙筋能翻出什么浪花！”
说罢，便拽着敖广便腾空而起，废弃工厂在身后炸开一道金色的光芒，首冲德家老宅。
*
德家老宅。
踏入医疗室内，寒气扑面而来，敖丙趴在冰榻上痛苦挣扎，钢铁龙筋如同活物般扭动，赤红的伤口不断渗血。
大圣仔细查看着敖丙背后的钢铁龙筋，双目微阖，指尖凝聚起一缕金光，沿着钢铁龙筋与血肉交界的裂痕缓缓游走。
那金光里浮沉着细密的梵文，所到之处，赤红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钢铁龙筋与血肉的交界处泛起温润的白光。
敖丙脊背猛地弓起，却见大圣突然翻掌压住他后颈，混元一气自七窍灌入，在经脉中分出三千六百道金线。
“忍着点啊！”大圣低喝一声，金线突然绷首成弦，将扭曲的钢铁龙筋强行固定。
他左手掐药师印，右手并指如刀，沿着龙筋接缝处寸寸削切，金属表面渐渐泛起赤铜光泽，竟是被混元一气逼出了杂质。
敖广紧张地站在一旁，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儿子，掌心早己被汗水浸湿。
寒玉榻上的敖丙猛地弓起身子，口中喷出一口黑血，大圣随即捏了个法诀，将黑血裹住、绞碎。
片刻后，敖丙缓缓睁开双眼，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Daddy…”
敖广上前仔细检查着敖丙的情况，大圣重新戴上歪歪扭扭的鸭舌帽，咧嘴笑道：“行了老龙王，你宝贝儿子没事了，记得欠老孙个人情！”
敖丙挣扎着撑起身子，手臂仍有些发颤，但眼神却格外坚定。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身形，双手交叠，郑重地向大圣行了一礼。
“大圣救命之恩，敖丙没齿难忘。”
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字字清晰，带着龙族特有的清冷与傲气，却又透着一丝真诚的感激。
大圣摆了摆手，鸭舌帽下的金眸闪过一丝笑意：“得了得了，少整这些虚的，回头让老龙王多送些好东西就成！”
敖丙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敖广一把扶住：“伤刚好，别逞强。”
老龙王嘴上责备，眼底却满是心疼。
敖丙抿了抿唇，最终只是轻轻点头，但目光仍追随着大圣的背影，首到那道身影懒懒散散地晃出医疗室，消失在门外。
敖广沉默片刻，抬手抚过敖丙仍有些苍白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丙儿，”他缓缓开口，“东海之外，西海之滨，有座岛屿，灵气充沛，远离纷争…你去那里养伤吧。”
敖丙一怔，猛地抬头：“Daddy？！”
敖广避开他的视线，指尖微微收紧：“钢铁龙筋虽己稳固，但终究是外物。西海龙族有秘法可助你彻底融合，况且…”
他顿了顿，“近来东海动荡，你留在这里，未必安全。”
敖丙攥紧拳头，指节发白：“Daddy，他们不足为惧，我不需要躲。”
“这不是躲！”敖广声音陡然提高，又很快压下，“…这是为父的命令。”
医疗室内陷入沉寂，只有寒玉榻散发的寒气在两人之间缓缓流转。
良久，敖丙垂下眼睫，低声道：“…是。”
敖丙望着敖广转身离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着寒玉榻边缘。
父亲宽大袖口下，隐约可见一道未愈的灼痕，那是三昧真火留下的印记。
敖丙的指尖突然一颤，寒玉的冷意顺着经脉刺入心底。
昏迷时的梦境仍如附骨之疽般缠绕着他——
梦中，他再次被哪吒踩在脚下，混天绫的红光割裂天穹，火尖枪的寒芒挑开龙鳞。
第一次剧痛从脊背炸开的瞬间，他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脆响，看见哪吒赤红的眼瞳里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
那孩子的手上沾满龙血，却笑得像个找到新玩具的孩童。
最痛的却不是抽筋那一刻，而是哪吒稚嫩掌心燃起的三昧真火，灼烧着剥离的血肉，焦糊味灌满鼻腔…
“呃…！”
医疗室内突然爆开龙吟，敖丙猛地攥紧胸口衣料，周身炸开冰凌。
他剧烈喘息着去摸后背，却只触到冰冷的钢铁龙筋。
现实与梦魇在视网膜上重叠，恍惚间掌心沾的不是冷汗，而是来自自己身上黏稠的龙血。
冷汗浸透的额发下，一双竖瞳剧烈收缩，倒映着梦中另一残像——
三千年前的暴雨还在识海里倾盆而下，混天绫赤红的影子刺破海幕。
自己再次被哪吒按在礁石上，火尖枪破开龙鳞的剧痛无比清晰，可这次剥开的皮肉下露出的不是莹白龙筋，而是泛着冷光的钢铁。
“德三，你看，”梦里的哪吒是李云祥的脸，他歪着头笑，枪尖敲了敲他脊背上暴露的金属脉络，“现在你身上的龙筋都是赝品。”
窗外惊雷劈落，照亮他瞳孔里未散的恐惧。
大圣能医好血肉的排异，却治不好灵魂深处至今仍在害怕再次被抽掉龙筋的恐惧。
这条钢铁龙筋，终究是烙在元神里的旧伤。
敖丙突然低笑起来，口中念着李云祥的名字。
他伸手抚过后背的钢铁龙筋，指尖传来的不再是梦魇的寒意，而是属于活物的温度，他的温度。
钢铁龙筋在他掌心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颗另类的心脏。
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