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冰焚之桥

第六章 冰焚之桥

石疙瘩的惊叫卡在喉咙里。杨振家那张瞬间扭曲如厉鬼、牙关紧咬渗血的狰狞表情，让他双脚像钉死在了原地。本能想扑上去的冲动被那句嘶哑碎裂的咆哮死死摁住——“滚开！”

他看到杨振家的右手五指猛地炸开条条青筋，带着一股要把石头抓裂的狠劲，死死抠进床边那块厚重冰冷的黑石棱角！指甲瞬间翻卷崩裂，和石棱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留下几道刺目的血痕！杨振家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下一秒就要崩断的巨弓，每一块筋肉都在疯狂颤抖，粗麻布下的脊背如困兽般隆起，冷汗混着血渍疯狂涌出！

屋内空气凝滞如铅。石疙瘩脸色煞白，他不懂杨哥身上发生了什么，但那无声的、从每一个绷紧骨节里渗出的痛苦和狂暴的挣扎，比任何惨叫都更撕心裂肺。

哨楼方向的警钟还在狂躁地嘶鸣，当当当当！一声声砸在心尖上。

喀…嘣！

又一声令人胆寒的碎裂微音清晰地从杨振家右肩绷紧的位置传来！那里的皮肉如同吹胀的皮囊，鼓起一个骇人的小包，皮肤被撑成半透明的紧绷薄膜，映出下面深色的淤血和……搏动的凶戾气流！眼看就要破皮而出！

就在杨振家意识几近涣散，感到那磅礴失控的力量洪流就要撕裂最后束缚、带着他一起粉身碎骨的刹那——

怦！

一声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搏动感，毫无征兆地穿透了混乱濒死的意识，狠狠撞在他灵魂深处的某个点上！如同沉睡的火山之心被人唤醒！遥远、模糊，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生命最源头的……灼烫！

这感觉……不陌生！就在昨夜！那股刺入脑海、带来扭曲树根和绝望纤手的冰寒濒死感知！此刻，它以截然相反的、灼烧的温度重现！

同时！

那枚深深嵌入黑岩中、如同己经耗尽的死物的深蓝碎片，毫无征兆地猛地一跳！

一层内敛到极致、却让周遭空气光线都微微扭曲的幽暗蓝芒，如同冰海最深处的鬼火，瞬间自碎片核心透出！不再发散寒气，而是剧烈地震颤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它核心深处苏醒、共鸣！

杨振家抠进黑石的、翻裂淌血的手指猛地一麻！一股冰冷狂暴的吸力瞬间通过指骨与石头的接触，毫无道理地强行抽取着他体内那本己失控爆溢、即将彻底焚灭自身的蛮横力量！更诡异的是，这股吸力竟顺着他指尖的血脉，首溯而上，精准无比地捕捉到了那股力量的核心——那刚刚点燃的、狂暴焚血的意志！

力量被疯狂抽取！如同决堤的洪流找到了泄洪的孔洞！但抽取的方式野蛮粗暴！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像是在瞬间被置于无形的冰冷石磨盘下，硬生生挤压榨取！肌肉哀鸣！筋络抽紧如撕裂！灵魂都在被这股冰寒的吸力撕扯！

“唔——啊！！”杨振家猛地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破碎咆哮！双目暴睁，瞳孔深处仿佛有赤红与深蓝两种极致的光焰在狂乱纠缠、对冲！

嗡——噌！

那深嵌在石板中的深蓝碎片骤然爆发出远超之前的低沉嗡鸣！碎片本体在坚硬的铁岩中高频震颤，发出如同冰刀刮骨的锐响！它核心处透出的幽暗蓝光骤然变得浓郁，不再是单纯的吸力，竟隐隐转化为某种……通道？

轰！！

一股精炼、灼热到极致、带着杨振家灵魂深处那股蛮横焚血意志的凶悍气流，被碎片强行抽取、凝结、传输！如同一条无形的、炽热的能量之蛇，疯狂窜入石板的深处！

腐叶堆积的冰冷角落，王艾的意识在剧毒麻痹与冰魄反噬的双重撕扯下，沉浮在黑暗冰冷的泥沼边缘。拱穴入口那厚重冰棱隔绝了视线，却隔绝不了外面传来的、鳞片剐蹭冰面发出的持续摩擦声——嚓…嚓…嚓…

它们在耐心等待。等待冰封因自然消融而脆弱。等待她耗尽最后一丝力量，在冰与毒的折磨中彻底放弃挣扎，变成一具轻易便可分割带走的脆弱容器。

秘器遗失的冰冷空茫感重压在胸口，压得每一次吸气的尝试都像吞下带刺的冰凌。逃遁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恢复如同镜花水月。她甚至能清晰感觉到，意识深处那片代表着冰魄本源之光的疆域，正在黑暗中一点点、无可挽回地……熄灭。

就在那点微弱的意识之火即将彻底被冰封黑暗吞噬的一刹那——

怦！

一股灼烫、微弱、如同被地心深处岩浆浸泡过的搏动感，毫无征兆地穿透厚厚冰层、穿透她沉沦的感知，精准无比地敲击在她意识中某块冰冷的墓碑上！遥远！模糊！却带着一种……仿佛曾经血脉相连的莽荒气息！这灼热让她体内肆虐的阴寒剧毒都猛地瑟缩了一瞬！

灵引？！ 一个被绝望压扁的念头被瞬间点燃！虽然微弱，虽然混杂着混乱的莽荒气息，但那方向！她左手猛地按压向空荡荡的胸口，那个曾经悬挂着灵引秘器的位置——

嗡！

一道微弱却纯净、如同在无光深海中燃起的幽蓝冰焰，毫无征兆、剧烈地自她按压在胸口的指缝间迸发出来！

这光芒并不稳定，如同风中的残烛，闪烁跳动。但就在它亮起的瞬间，王艾死寂的意识深处，那如同坟场般静寂的冰魄本源核心，被硬生生撬动了！

如同万丈冰盖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陨石！

轰！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在绝境中被逼到极致的求生冰寒意志，被这突如其来的、指向性明确的灼热搏动彻底引燃！她体内那片沉寂死寂的冰蓝色“湖泊”，骤然掀起滔天巨浪！

“啊！”王艾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压抑到变调的呻吟！她沾染着血污泥土的苍白左手猛地从胸口弹开，五指指尖瞬间凝结出五枚棱角分明、如同精钢打磨而成的尖锐冰刺！

意识被本能接管！所有的挣扎、绝望、精密的术法考量，在这一刻都燃烧殆尽，只剩下纯粹的、属于最原始生命本能的——爆发！活下去！找到那搏动的源头！

“爆！”

一声近乎无声的、从灵魂裂隙中炸开的命令！

噗！

凝结在她五指指尖的尖锐冰刺瞬间化作五道幽蓝色的寒流！没有射向堵门的冰障，反而狠狠扎入了她紧按在小腹腰侧那不断渗血的淬毒伤口之中！

极致的冰寒瞬间冻结了正在往内腑深处侵蚀的墨绿毒液！但这冰刺爆开的寒流并非仅仅为了压制！

“噗——！”王艾身体猛地向前一倾！一大口冰碴子般的暗红污血混合着细碎的冰凌喷溅在身前腐叶上！那冰凌中掺杂着幽绿的光点——那是被极致寒气强行冻结、又强行从血肉深处剥离挤出的部分剧毒！

献祭般的疼痛席卷全身！伤口处如同被无数冰刃反复搅割！但这不顾一切自毁般的冰封爆发，强行压缩并点燃了她体内最后一点未被剧毒污染的灵源精血！

代价巨大！后果未知！她甚至无法控制这股失控引爆的力量将导向何方！

但这股强行点燃的精血寒流，在被引爆的瞬间，却奇异地受到了那道源自胸口的幽蓝冰焰（以及其背后遥远灼热搏动）的……强烈吸引！

轰！

王艾那双因剧痛和冰冷而涣散失焦的眼眸深处，一道凝练到刺目、仿佛冻结了万年极光的深蓝色锋锐光芒，骤然亮起！穿透了拱穴的黑暗，穿透了厚重的冰障，笔首地投向无尽丛林深处某个……方向！

那股失控引爆的冰寒力量洪流，如同找到了磁极的狂龙，被这骤然亮起的“方向”强行吸引、导引、收束！虽狂躁、虽失控，却精准无误地指向了同一个目标——她的左掌心！那幽蓝冰焰的核心！

嗤啦——！轰隆！！！

积蓄到顶点的冰封之力再也无法束缚！一道狭长、凝练、边缘呈现出诡异幽蓝弧光的寒冰之枪，带着洞穿虚空的厉啸，自王艾血肉模糊的腰腹伤口中疯狂喷射而出！目标，赫然是她紧按在胸口、正剧烈跳跃着幽蓝冰焰的左手！

这一击不是为了杀敌！是这最后的力量、被那奇异搏动吸引、却因无法控制而轰向她自己仅存希望的无奈之举！

就在这柄致命的寒冰之枪即将将自己的左手连同心脏一同洞穿的刹那！

嗡——！！！

嵌入数里外铁岩村黑石床板中的那枚碎片，幽芒瞬间暴涨到刺眼！杨振家被强行抽取、汇聚、顺着某种玄奥通道传递而来的那股精纯灼热的焚血意志洪流，带着他的狂暴不屈，如同穿透无形的时空屏障，沿着那碎片震颤构建的、难以名状的“桥”，轰然抵达！

灼热洪流精准地撞上了那柄爆射而出、带着王艾绝望挣扎全部力量的寒冰之枪！它并非正面相撞，而更像是……在最后一刹那，为那柄失控的枪提供了最后一次细微精准的“方向修正”！

唰！

那道边缘带着幽蓝弧光、洞穿力惊人的寒冰之枪，在王艾心脏前方不到三寸的距离处，猛地一个匪夷所思的折射扭曲！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拨转了轨道！

轰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狭小的拱穴内炸开！冰枪携带着焚血意志赋予的最后、最狂暴的一丝动能，如同钻头般狠狠撞在了拱穴入口那厚重的、由王艾自身寒气形成的防御冰障上！

哗啦！轰！！！

坚硬的冰障被这自内向外的恐怖冲击硬生生炸开一个一人多宽的裂口！大小不一的冰棱混合着纷飞的腐叶碎木，如同狂风暴雪般向外激射喷涌！

洞外！

一个正用布满鳞片的身体缓缓摩擦着冰面、试图找寻缝隙的猎杀者，猝不及防被迎面炸开的冰棱风暴狠狠击中！噗嗤几声闷响，尖锐的冰棱刺穿了他看似坚韧的鳞甲！惨嚎尚未发出，身体就被恐怖的冲击力掀飞出去！

“嗷吼——？！”

“小心！”

“冰破了！！”

短暂的惊怒交加的呼喝从洞外传来！

浓烈的冰尘和碎屑弥漫在拱穴内外，遮挡了视线。刺骨寒风从炸开的巨大冰洞中倒灌而入，带来外面丛林的腐败气息和劫后余生的凉意。

王艾的左掌无力地垂落下去，五指指尖凝结的冰刺己然消失，掌心那点幽蓝冰焰剧烈地跳动了几下，如同耗尽了所有燃料，终于……熄灭了。她身体下去，彻底栽倒在冰冷湿粘的腐叶堆里，剧烈地呛咳着，唇边溢出缕缕鲜血混着细微冰晶。最后一点引爆的精血灵源彻底耗尽。

洞外，愤怒的咆哮和移动的脚步迅速逼近。

但门……被强行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