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咔……”
那一声细微的、仿佛冰面碎裂的轻响,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耳语,穿透了三重圆环封印那冰冷、绝对的静止力场,狠狠扎进我的耳蜗深处!
时间依旧凝固,空间依然冻结,头顶悬停的碎石,空气中凝固的烟尘微粒,废墟深处熔炉那被强行按停的暗红光柱……一切如同被冻结在巨大琥珀中的景象。唯有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恶意生命力,清晰无比地传递出来,宣告着某种平衡被打破的……开端!
我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熔炉前那凝固的暗红光柱核心!
厉承屿被吞噬的身影在粘稠的血光中清晰可见。他双目紧闭,脸上凝固着被吞噬瞬间的巨大痛苦和一丝属于“厉承屿”的挣扎痕迹。但此刻,最刺目的,是他左胸心脏位置!
那团被三重圆环白光强行冻结的猩红核心光芒,并未熄灭!反而……在那凝固的猩红光团深处,一道细微却无比刺眼的、如同活物般搏动着的……暗红色裂痕……悄然浮现!裂痕边缘,粘稠的暗红流光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血,正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顽强地……试图向外……侵蚀!
钥匙核心!它没有被彻底封印!它在苏醒!它在抗拒!它在用那被封印前最后一刻积蓄的、源自厉承屿生命精元转化的狂暴力量……试图撕裂这由苏家血脉激活的……锁天之印!
“不……不可能……”老渔民那嘶哑的、充满巨大惊骇的声音颤抖着响起,他佝偻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道搏动的暗红裂痕,如同见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锁天之印……锁不住它?!它……它比二十年前……更凶了!它吃了……吃了太多……”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被冻结在光柱中的厉承屿,浑浊的瞳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这个祭品……他的‘灵’……太强了!核心在吞他……也在被他……反过来……喂得更壮?!”
祭品……灵……
老渔民颠三倒西、充满恐惧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液,注入我濒临崩溃的脑海。
厉承屿……他用自己残存的生命和意志在喂养核心,试图为我争取时间激活封印,却也在无形中……让这头被封印的凶兽……变得更加强大?!
“呃……”胸前那巨大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掌心紧贴着冰冷的凹槽,鲜血依旧在缓慢地、一丝丝地渗入那繁复的纹路,维持着三重圆环的旋转和那绝对静止的白光领域。但这股源自血脉的力量,此刻正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来自封印核心的、越来越强大的、冰冷而贪婪的……反噬压力!
那道猩红核心上的暗红裂痕,搏动的频率在加快!尽管在时间静止的领域中,这加快的幅度微乎其微,但那种挣脱的意志,却如同实质的尖针,狠狠刺向维持封印的灵魂!
“撑……撑不了多久了……”老渔民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他枯瘦的手指指向我掌下那爆发出白光的凹槽,“你的血……不够纯!不够强!锁天之印……要裂了!”
血不够纯?!不够强?!
我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前那巨大的伤口。翻卷的皮肉下,温热的血液正缓慢渗出,染红了按压在凹槽边缘的手掌。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而突兀的虚弱感,伴随着老渔民的话语,骤然清晰起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血脉深处……缺失了?
就在这时——
“嗡——!!!”
熔炉深处,那被凝固的、如同地狱之口的幽暗炉膛内部,猛地传来一声低沉、悠远、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呼唤!
那不是钥匙核心的咆哮!那声音……古老、沙哑、如同两块锈蚀的金属在摩擦!充满了无尽的痛苦、疯狂、以及……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呼唤声首接穿透了凝固的时空,无视了三重圆环的封印,如同无形的触手,狠狠攫住了我的心脏!
“晚……晚……”
那声音……在呼唤我的名字?!
父亲?!
是苏振业?!他还活着?!在这熔炉深处?!
巨大的震惊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的灵魂上!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二十年前被塞进熔炉的婴儿……老渔民口中的“尸骨无存”……那熔炉壁上刻着的名字……此刻这熔炉深处传来的、痛苦而疯狂的呼唤……
混乱的线索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脑海中疯狂搅动、穿刺!
“他……是他!那个疯子!他还没死?!”老渔民如同被蝎子蜇到,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布满皱纹的脸上只剩下彻底的恐惧和疯狂!他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指着那幽暗的炉膛入口,“他在里面!他一首都在里面!熔炉……熔炉在吃他……也在养着他!他是……他是活着的诅咒的一部分!”
活着的诅咒的一部分?!
苏振业……我的父亲……和钥匙核心……融合了?!
“晚晚……我的……女儿……” 熔炉深处那沙哑、痛苦的呼唤声再次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扭曲的温柔,“过来……到父亲……这里来……锁……需要……新的……血……”
新的血?!
他……他在召唤我?!用那扭曲的、属于父亲的声音?!
一股冰冷粘稠的恶寒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掌心下那冰冷的凹槽纹路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亵渎的召唤,汲取血液的速度猛地一滞!三重圆环旋转的白光,似乎也微弱了一丝!
而熔炉前那凝固的暗红光柱核心处,钥匙核心上的那道暗红裂痕,搏动的频率骤然加剧!裂痕的边缘,猛地探出几缕极其细微、却如同活物般疯狂扭动的……暗红色能量触须!它们无视了时间静止的法则,贪婪地、一点点地……刺破了凝固的白光力场!
封印……在松动!钥匙核心在苏醒!而熔炉深处那扭曲的呼唤……如同催命的魔咒!
“别听!别信他!”老渔民目眦欲裂,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他猛地扑向那块作为封印基座的石板,布满老茧的手竟然也狠狠按向那冰冷的凹槽边缘,试图用自己那微薄的生命力去加强封印!“他是魔鬼!他想骗你过去!用你的血……彻底解开封印!让那核心……和熔炉……彻底……”
他的话戛然而止!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撕裂声!
一道细如发丝、却迅疾如电的暗红能量触须,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猛地从凝固光柱核心那道裂痕中激射而出!瞬间跨越了被冻结的空间距离,精准地、狠毒地……洞穿了老渔民那只按在凹槽边缘的……枯瘦手掌!
“呃啊——!”老渔民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到极点的惨叫!
那暗红触须如同拥有生命,瞬间膨胀、缠绕、扎根!老渔民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干瘪!皮肤下的血肉精元被疯狂抽吸!那暗红触须如同吸血的蚂蟥,贪婪地汲取着,颜色变得更加妖异、粘稠!而老渔民整个佝偻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命力,剧烈地痉挛、抽搐,浑浊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一种被彻底洞穿的、灰败的绝望!
“阿爷!”废墟入口处,传来阿海撕心裂肺的哭喊!他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呆了,此刻才反应过来。
而那道吸饱了精元的暗红触须,如同获得了额外的力量,猛地一甩!将干瘪如同枯枝的老渔民手掌甩开,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和毁灭气息,竟悍然……刺向了那缓缓旋转的、散发着绝对禁锢白光的三重圆环本体!
“不——!”我失声惊呼!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吼——!!!”
一声比之前所有咆哮加起来都要狂暴、都要痛苦、都要充满毁灭意志的嘶吼,猛地从被冻结的暗红光柱核心……厉承屿的口中……炸响!
那声音,穿透了凝固的时空,穿透了钥匙核心的压制,带着属于“厉承屿”灵魂最深处的、被亵渎和背叛彻底点燃的……焚天之怒!
伴随着这声灵魂咆哮——
被冻结在粘稠血光中的厉承屿,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
不再是之前被核心彻底支配的、冰冷的、非人的猩红!
而是……一片燃烧到极致、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熔金之色!
金色的火焰在他瞳孔深处疯狂燃烧、咆哮!那火焰带着一种焚毁一切、玉石俱焚的决绝!瞬间压制、甚至……焚烧着瞳孔边缘试图重新蔓延的猩红!
钥匙核心的裂痕猛地一滞!那刺向三重圆环的暗红触须也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剧烈地扭曲、退缩!
厉承屿的意志!在最后关头!在核心即将挣脱、封印濒临崩溃、熔炉深处传来亵渎呼唤的绝境下……以燃烧灵魂为代价……强行……苏醒了!
他燃烧着熔金之火的瞳孔,穿透凝固的时空,穿透粘稠的血光,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脸上!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被核心吞噬的无边痛楚!
有被囚禁的滔天愤怒!
有对熔炉深处那亵渎呼唤的刻骨恨意!
但……在那熔金之火燃烧的最深处……在那灵魂即将彻底燃尽的边缘……我清晰地看到了一种……不顾一切的……守护!
他的嘴唇,在凝固的时空中,极其艰难地、无声地……开合。
没有声音传出。
但我却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伤灵魂,瞬间读懂了他用尽最后意志和灵魂之火传递的……无声箴言:
“走……快走……它在……骗你……你是……唯一的……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