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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空调暖气开得很足，鲁晓却只觉一股寒意从后背窜上来。他裹着毯子，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屏幕幽光映着他惨白的脸和额角细密的冷汗。夏小薇端着一杯热水，看着他因剧痛而微微抽搐的嘴角，心揪成一团。
“歇会儿吧！”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不行！”鲁晓头也不抬，嘶哑地挤出两个字，指尖点着屏幕上滚动的十六进制乱流，“信号…太弱了…但绝对是私链！那幽灵地址…是矿池入口的钥匙孔！”他猛地吸了口气，又剧烈咳嗽起来，手死死按住胃部，指节泛白。夏小薇慌忙放下水杯，想扶他又不敢碰，只能看着他痛苦佝偻的背影干着急。
气温还在持续下降，鹏城的冰雨变成了冰渣子，刮在脸上像刀子。空荡的街道成了巨大的溜冰场。一辆缠着粗铁链的“快帮”蓝标货车，在陡峭的斜坡前绝望地空转着轮子。
“操！”壮汉狠狠一拍方向盘，震得车顶冰碴簌簌落下。他跳下车，冰渣子打得脸生疼。后车厢里码着给幸福里孤寡老人送去的米面油盐。他二话不说，弓腰扛起一袋五十斤的大米，深一脚浅一脚往坡上挪。
冰面滑得像抹了油，他魁梧的身子摇摇晃晃。后面几个年轻的地推员咬着牙，扛着油桶、抱着成箱的泡面跟上，在死寂的灰白世界里，艰难地移动着几点蓝色。
“陈总！路太滑了，放下吧，这天气靠我们也只是杯水车薪！”一个年轻骑手喘着粗气喊。
“放屁！既然我们碰上了就不能不管？”壮汉吼回去，声音在空旷的街上显得格外响亮，“王阿婆家断粮两天了！爬也得爬过去！”他脚下猛地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眼看就要带着米袋重重摔下！
千钧一发之际，旁边一个瘦小的身影猛地扑过来，用肩膀死死顶住了他倾斜的身体！是那个总被他骂“腿脚慢”的小个子骑手阿飞。两人在冰面上踉跄好几步才稳住。壮汉看着阿飞冻得通红的脸和惊恐未定的眼，喉头哽了一下，只闷声吼：“…谢了！站稳了走！”
顶层办公室。窗玻璃被厚厚的冰凌覆盖，模糊了外面死寂的世界。姚林站在加密电台旁，陆尘压抑的声音像冰锥，一下下凿在心上：
“己经确认！湘省，京广线白石渡段，接触网覆冰过载…发生大面积塌网！K字头列车被困冰原，具置和伤亡不明！地方请求紧急支援！”
姚林猛地闭上眼睛，前世记忆中那绝望的哭喊和彻骨的寒冷瞬间席卷而来。他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尖利地响起。
“姚总！王行长！”秘书的声音带着哭腔。
姚林一把抓起话筒，声音沉得可怕：“王叔，白石渡！情况！”
“小姚…”王行长的声音沙哑疲惫，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非常糟。列车被困荒野，零下十几度，几千人！物资进不去，伤员出不来！指挥部急疯了！你那批捐赠物资在衡阳中转站，离得太远，路全断了！现在最缺的是能在冰上跑的交通工具！雪橇！履带车！什么都行！还有能在现场紧急发电取暖的设备！”
“明白了。”姚林的声音异常平静，只有微微发颤的尾音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创银立刻想办法！给我一点时间！”他几乎是砸下电话，转身抓起内线，吼声在空旷的办公室炸开：“给我想！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关系！全国！全世界！立刻！马上！采购能在极寒冰面上行驶的雪地摩托、小型履带运输车！还有大功率移动电源！油汀！不计代价！空运！给我用最快的速度送到衡阳中转站！联系‘快帮’湘省所有能喘气的人！给我找！找当地猎人！找林场！找任何有雪橇狗、有破冰经验的人！组织起来！听指挥部命令！往白石渡冲！”
命令像子弹一样射出去。他胸膛剧烈起伏，一转头，病房专线正急促地闪烁着红光。
鲁晓的病房。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代码流疯狂滚动着。他身体前倾，几乎要扑进屏幕里，手指在键盘上痉挛般地敲击，嘴角溢出一丝刺目的鲜红也浑然不觉。夏小薇惊恐地捂住了嘴。
“抓到了！抓到了！”鲁晓的声音因亢奋而扭曲，带着血腥气，“幽灵矿池…入口…动态密钥在…在…”他猛地敲下回车！
屏幕中央，一个由复杂字符组成的地址瞬间定格！像一道通往深渊之门的坐标！
几乎在同一秒，屏幕上所有的窗口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掐灭，瞬间变成一片刺眼的雪花噪点！连接彻底中断！鲁晓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剧烈地呛咳起来，鲜血染红了胸前的毯子。夏小薇再也忍不住，哭着扑上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信号…被反制了…”鲁晓眼神涣散，不甘地喃喃，“就差…一点…”
与此同时，姚林冲进病房，正好看到鲁晓呕血和屏幕死寂的一幕。他心脏骤停。口袋里的加密电台也同时传来陆尘嘶哑到变调的吼声，背景是刺耳的警报和混乱的呼喊：
“姚总！白石渡现场急报！被困列车…发生…发生人群踩踏！急需医疗队！急需！！！”
冰原上的惨剧正在发生！而手中刚刚闪现的“火种”坐标，也瞬间熄灭！极致的寒冰与隐秘的烈火，在这一刻完成了最残酷的交织，将所有人狠狠抛入炼狱的核心。
姚林站在病房门口，看着眼前咳血的伙伴和脑中想象的冰原惨状，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如冰水灭顶。他缓缓抬起手，抹掉溅到脸上的、鲁晓咳出的一滴温热鲜血，那点温度，在彻骨的寒冷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