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手术室门上那盏红灯亮着，像凝固的血块压在每个人心头。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呛人，混合着夏小薇压抑不住的抽泣声，一下下刮着姚林的神经。
陆尘靠在冰冷的墙上，手臂的绷带洇出暗红，他盯着那扇门，像一头沉默的困兽。壮汉焦躁地来回踱步，皮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长廊里格外刺耳。
“姚总…”和靖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她递过来一杯热水，指尖冰凉，“王行长那边…”
话音未落，姚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王行长的名字。
“小姚！”王行长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嘶哑，更有一种沉甸甸的分量，“栋栋回来了！毫发无伤！这份情，我老王记下了，刀山火海，你一句话！”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压低，变得无比严肃，“你那份报告，我亲手递上去了。上面…震动了！尤其是你们对贝尔斯登那惊天一击的‘预见性’，还有在A股冲上云霄时果断抽身的‘清醒’，以及账面上那沉甸甸的百亿现金…一位主管经济金融的‘老领导’，亲自点名要见你！”
“老领导？”姚林心头猛地一撞，握着手机的指关节有些发白。这比他预想的层级更高，速度更快！
“对！电话里不方便细说。最迟后天，会有专人与你联系！小姚，”王行长的声音透着一丝前所未有的郑重，“这是通天梯，也是淬火炉！稳住！把创银的底子，特别是你们那套‘风险沙盘推演’模型，给我亮得堂堂正正！现在，你们是风暴眼里，唯一一块沉得下去的礁石！”
通话结束。手术室外压抑的空气似乎更重了。老领导…这三个字意味着最高层面的审视，是机遇，更是难以想象的压力。
“上面…要见你？”和靖捕捉到姚林脸上一闪而过的凝重。
姚林点点头，目光依旧锁在那盏刺目的红灯上：“是福是祸，都得闯。创银的‘先见之明’，需要一个完美的解释。”他看向和靖，“那份报告，备份整理好，所有交易记录、风控模型、决策时间线，要滴水不漏。鲁晓之前做的市场风险压力测试报告，是重中之重！”
“明白！”和靖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这是她的战场。
“还有，”姚林的目光扫过角落，夏小薇蜷缩在那里，像一片被风雨打落的叶子，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小薇。”
夏小薇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和绝望：“姚…姚总…是我…都怪我…鲁晓他…”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姚林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她的混乱，“那个仓库，荣昌货运！你看到的‘教授’，他的样子，他说话的方式，走路的习惯，任何细节！还有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他手背上的蛇纹，具体什么样？仔细想！你提供的每一个碎片，都可能成为我们找到他们、避免更多人像鲁晓一样倒下的关键！”
夏小薇浑身一颤，姚林的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她自毁的冲动，逼出了残存的求生本能。她用力抹了把脸，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在混乱的记忆碎片中搜寻：“他…他说话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冰锥…很冷…走路…背挺得很首，步子不快，但很稳…金丝眼镜…镜片很薄，反光…蛇纹…黑色的，很小，盘成一圈，蛇头咬着尾巴…”
“衔尾蛇！”一旁的陆尘突然出声，眼神锐利如刀，“一种古老符号，象征循环、吞噬和自我更新。‘教授’…看来他把自己当成执掌循环的神了。”
“衔尾蛇…”姚林默念，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宿命感。他转向陆尘：“仓库现场遗留的东西，特别是那块芯片…”
陆尘立刻从贴身的战术包里取出一个层层包裹的静电袋，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空着的金属椅上。打开袋子，那块边缘带着细微裂痕的黑色芯片显露出来。惨白的灯光下，核心区域那个激光蚀刻的英文单词“Satoshi”，清晰无比。
“‘中本聪’…比特币之父的代号…”鲁晓虚弱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众人一惊，只见他不知何时被护士推了出来，脸色蜡黄，嘴唇干裂，手臂上插着输液管，但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块芯片。
“鲁晓！你怎么样？”壮汉一个箭步冲过去。
“死不了…”鲁晓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目光没离开芯片，“这东西…如果真是‘中本聪’核心圈流出的设计…价值连城。那道裂痕…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核心功能…教授他们拼了命也要抢走，甚至不惜暴露阿坤这条线，说明这玩意儿对他们未来的‘算力霸权’计划，绝对是命门！”
他喘了口气，看向姚林，眼中闪烁着技术狂人特有的光芒：“姚总…给我…给我点时间…再给我弄点专业设备…我想试试…能不能绕过裂痕区域，把它…唤醒！哪怕只读出一部分数据！这可能是我们窥探‘教授’底牌的唯一机会！”
看着鲁晓眼中不顾一切的执着，姚林心头沉重。医生刚才的话回响在耳边：胃部大出血刚止住，心脏负荷极大，必须绝对静养。“芯片的事，等你从鬼门关彻底爬回来再说！”姚林语气不容商量，“现在，你的命最重要！给我好好躺着！”
“可是姚总…”鲁晓急了。
“没有可是！”姚林斩钉截铁，“芯片我会保管好。你现在的任务，是活着！活着才能破解它！”
鲁晓还想争辩，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却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最终不甘地闭上了嘴，被护士推往病房。
看着鲁晓被推走，姚林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块安静的芯片上。那道细微的裂痕，在“Satoshi”的字样旁，显得如此刺眼。它就像一道罅隙，横亘在己知与未知之间，也预示着未来的路，布满了裂痕与风险。
他伸出手指，极其小心地，隔着静电袋，轻轻拂过那道裂痕的边缘。冰冷的触感传来，带着一种金属特有的坚硬和脆弱。
“裂痕…”姚林低语，眼神却一点点沉淀下来，如同风暴过后的深海，“有裂痕，就代表不是坚不可摧。有裂痕，光才能透进来。”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和靖、陆尘、壮汉，最后落在情绪稍微稳定、正努力回忆细节的夏小薇脸上。
“风暴远没有结束，‘教授’和他的衔尾蛇还在暗处。老领导的审视就在眼前。”姚林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长廊里，带着一种淬炼过的钢铁意志，“但我们己经撕开了他们的一角。鲁晓会挺过来，芯片的秘密会揭开，创银，会在这场风暴里站得更稳！”
他握紧了拳头，仿佛要将那道芯片的裂痕，连同所有的不确定与危险，一同攥入掌心，化为反击的力量。
手术室那盏象征着生死未卜的红灯，依旧固执地亮着。而长廊尽头，医院巨大的落地窗外，笼罩深圳数日的厚重雨云边缘，终于被一缕微弱却执拗的晨光，悄然撕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