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7年3月,暴雨倾盆而下,把创银投资28楼的落地窗捶得砰砰作响。会议室内,投影幕布上那条倔强向上的红线格外刺眼:上证指数4987.32点,像喝高了的醉汉,摇摇晃晃逼近着那个让无数人疯狂的5000点大关。
墙角壁挂电视声音压得很低,财经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却像冰锥扎进每个人耳朵:“最新消息,美国新世纪金融(New tury Financial)因次级抵押贷款坏账激增,濒临破产边缘,市场恐慌加剧…”
“姚总”鲁晓“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终于搞定了,算力冲上峰值了!单日产出突破80枚!”
壮汉瞪着新闻里滚动的英文“Subprime Me Crisis”,眉头拧成疙瘩:“次级债?美国佬自家后院着火,还能把火星子崩咱太平洋这边来?”
“美股爱死死去!”鲁晓烦躁地抓了把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咱A股红得发烫,你没听那些专家天天在电视上喊,万点不是梦!姚总,你说是不是?”他急需一根定海神针,目光灼灼地投向窗边那个沉默的背影。
姚林转过身。没有看鲁晓,猛然“咚”一声手指重重戳在投影幕布那刺目的4987点上。
“鼓点敲得震天响的时候,往往就是宴席要散场的信号。”帮我调出云南白药(000538)的资金流向热力图,“睁大眼睛看清楚,大单资金在偷偷摸摸撤退,小单,全是散户的小单在不要命地往里冲!” 画面切到驰宏锌锗(600497),“这玩意儿炒的是什么?是全球经济繁荣,是资源稀缺,现在呢?”他声音带着愤怒,“火源都要被浇灭了!”
“执行一号预案!”姚林的声音斩钉截铁,在雨声中炸开,“云南白药,持仓砍掉一半,驰宏锌锗,一股不留,清仓。所有回笼资金,化整为零,分批次,走香港离岸通道,立刻转出去!”
“清仓?!”所有人都愣住了,鲁晓从椅子上跳起道,“姚总!驰宏锌锗那个超大型铅锌矿的储量报告还没正式公告,机构给白药的目标价至少还有30%空间,外面多少人削尖脑袋想挤进来分一杯羹,咱…咱这是把炖得喷香、筷子都拿起来了的肉,硬生生往门外泼啊。”他指着屏幕上云南白药那顽强上爬的K线,脸涨得通红。
“肉?”姚林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笑容,“你光闻见锅里飘出来的肉香了,鲁晓。你他妈看不见灶膛里的火苗子快窜上房梁,要把整个屋子都点着了吗?”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水杯嗡嗡作响,“08年的金融海啸是什么滋味?想提前跳进去尝尝?真到了那时候,别说肉,连装肉的碗都得砸得稀巴烂!骨头渣子都他妈剩不下!”
“08年?海啸?”鲁晓被他眼中那股近乎疯狂的愤怒看的浑身一颤。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来。和靖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了,看着姚林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与年轻面孔极不相符的沉重沧桑,心口一阵发紧。
壮汉闷闷地站起来,魁梧的身躯显得有些迟疑:“理儿是这个理儿,姚总。小心没大错。可…可这才刚摸到五千点边儿,离你说的那个六千多的山顶还远着呢!现在全线撤退,外面那些跟着咱们的客户,还有一首关照咱们的王行长那边…怎么交代?总不能说…咱有‘预感’吧?”。
“交代?”如果有人问起,“就他妈告诉他们,天要下雨了,老子得先回家收衣服,创银不陪他们玩心跳赌命。和靖!”他目光转向旁边,“资金转移通道,是你的战场,务必确保万无一失。鲁晓!”视线又钉回技术总监,“矿机算力,给我顶到极限!比特币的产出,是另一条命!不能停!”
“明白!”和靖没有丝毫犹豫,手指己经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键盘上翻飞,调出复杂的资金路径图,对于姚林她是无条件信任的。
鲁晓像泄了气的皮球,烦躁地又抓了把头发,道:“行…你是爷…老子今天就赌你这邪门歪道的‘预感’再准一回!”
压抑的气氛笼罩了会议室,姚林依旧站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像在思考着什么。和靖默默起身,接了杯温水,轻轻放在他手边的桌上。
就在这时,陆尘推门进入,在姚林身后一步远站定,声音冷峻道:“姚总,安保部紧急报告。过去72小时,公司网络遭受高强度、专业化扫描探测,攻击源高度伪装。另外,王行长住所外围警戒点确认,一辆无牌黑色大众轿车,己在其小区对面非监控区域连续停留超过48小时,形迹高度可疑,疑似针对王行长的定点监视。”
姚林的眼神骤然缩紧,猛地转身,瞳孔深处寒光爆射!
桌上的手机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嗡嗡”声在死寂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
王行长。
姚林瞬间按下接听键:“王行,是我,姚林。”同时按下了免提。
电话那头,王行长一贯沉稳此时通话也能感受到紧张:“小姚…说话方便吗?”
“方便,您说。”姚林的目光扫过神色凝重的和靖与陆尘。
“咳…”王行长轻咳一声,“刚开完一个…紧急风控会议。美国那边新世纪金融的事,知道了吧?动静…不小啊。”
“新闻一首在滚动播报。”姚林简短回应。
“行里…压力非常大。”王行长没有绕弯子,语气沉重道,“上面刚下了死命令,要求彻查所有与次级债相关的风险敞口。另外…”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紧迫感,“对你们创银这样活跃的私募,特别是涉及大规模跨境资金流动的,风控审查会异常严格。离岸账户的资金进出,近期可能会面临更严苛的审批流程,甚至…不排除临时冻结的可能。”
“冻结?!”和靖失声低呼,脸色瞬间煞白!
“王行,我们的所有操作都有据可查,资金流向清晰透明…”姚林试图解释。
“小姚!”王行长厉声打断,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警告意味,“现在不是讲道理、摆证据的时候!是讲‘影响’!讲‘大局’!讲‘敏感’!美股这根导火索己经点燃了。谁也不知道下一个炸雷会在哪里爆开!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大规模的、尤其是向境外的资金异动,都会被放在显微镜下检视,树大招风,木秀于林!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话筒在说:“听我一句劝,立刻 收缩阵线,蛰伏起来。把能抓在手里的现金,牢牢地、死死地攥在自己手里!外面的风暴…” 王行长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深切的无力,“不是你能想象的…那不是风暴,是‘海啸’,是能吞没一切的海啸!”
海啸!
王行长的声音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姚林记忆深处最黑暗的闸门,2008!雷曼兄弟轰然倒塌的新闻画面!全球股市断崖式暴跌的惨绿!
无数企业倒闭潮、失业人群绝望的眼神……那些曾经在新闻报道里看到的冰冷数据,此刻伴随着王行长沉重到绝望的语气,变得无比真实、无比滚烫!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几乎窒息!
“明白了,王行。”姚林的声音异常干涩,“多谢您…我懂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松了一口气,但疲惫感更重:“懂就好,保重。这段时间自己务必多加小心。”最后一句“多加小心”,意味深长。电话挂断,忙音响起。
会议室里死寂一片,只有窗外的暴雨在不停的下。
“离岸通道冻结?”和靖的声音带着颤抖,巨大的危机感让她手脚冰凉。那是他们预留的退路,是过冬的粮仓!
“针对王行长的盯梢,和离岸账户收紧的消息同时出现…”陆尘冷峻的声音打破沉寂“姚总,绝非巧合。有人在做局,要锁死我们的资金链。”
姚林猛地转身,冲着陆沉道:“那辆车,盯梢王行长的黑车,现在在哪?”
“还在原地,我们的人盯着,没动。”陆尘立刻回应道。
“盯死它,保持距离!我要知道它最终开去哪里,跟谁接头!”姚林坚定的命令道,“陆尘,你亲自带精锐过去支援!用最快的速度,我要答案,立刻!马上!”
“是!”陆尘一个干脆利落的点头,身形如电,瞬间冲出会议室。
姚林的目光转向和靖,语速飞快:“和靖!离岸通道废了!启动B计划!立刻!把境内所有能调动的现金头寸,一分不剩,全部集中!A股所有持仓,”他顿了一下“除了茅台核心底仓保留最低限度,其他的云南白药剩下的那一半、驰宏锌锗、所有次要标的...全部!清空!不计代价!优先保证成交速度!48小时内,我要看到最大限度的、绝对安全的现金流,握在我们自己手里!立刻操作!”
“全部清空?”和靖的心狠狠一揪,屏幕上云南白药还在顽强地上涨着,那代表的是真金白银!但看着姚林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近乎燃烧的决绝光芒,她瞬间明白了事态的严峻远超想象。没有任何犹豫,她猛地坐回电脑前,十指如飞,开始执行指令。
姚林没有停留,他像猛地撞开隔壁操作室的门。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巨大的屏幕上红绿K线疯狂跳动。鲁晓瘫在主控台的椅子上,头发凌乱,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云南白药那条还在顽强上爬的分时线,旁边几个操盘手也面色凝重,手指悬在键盘上。
“鲁晓!”姚林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鲁晓像被电击般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姚林,嘶声道:“姚总…白药…白药还在冲,刚有大单扫货!现在砸…太亏了!”
“砸!”姚林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眼神冷得像冰封的湖面,“全部!立刻!马上!手别给我抖!按下去!”他的目光扫过其他操盘手,“所有人,执行和总指令!清仓!速度优先!”
鲁晓看着姚林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决绝,看着屏幕上代表“清仓”的巨大红色按钮,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扭曲。犹豫之后,下一秒,他猛地睁开血红的眼睛,重重地、决绝地戳向了那个刺眼的红色按钮!
“啪!啪啪啪啪啪...!”
键盘敲击声瞬间如同疾风骤雨般在操作室内炸响!屏幕上,代表创银投资的巨量卖单狠狠地砸向云南白药!砸向驰宏锌锗!砸向屏幕上所有还泛着红光的股票代码!
分时图上,一条条代表股价的生命线如同被无形巨手扼住,开始剧烈地颤抖、挣扎、然后…绝望地下坠!
姚林站在操作室中央,面无表情,像一尊雕塑。他看着屏幕上代表资金回笼的数字疯狂跳动,看着那些曾经带来丰厚利润的股票代码被迅速清空、变成冰冷的现金数字。
真正的较量,在这一场2007年初春的暴雨中,无声地拉开了血腥的帷幕。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发出细微却清晰的爆响。这一次,他绝不再是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