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叶道友是不周山的弟子啊,”宁恨水笑笑,“说起来,我曾与你们门派有些渊源。”
叶我来收起符纸,问:“宁道友去过不周山?”
宁恨水当然没去过,只是随口胡诌,他用手背虚虚掩住嘴唇,垂下眼睫,凄凄哀哀道:“你们不周山有个弟子,曾骗了我......”
这副神情,看着委实可怜。
见他如此,叶我来脸色凝重许多,不周山门训向来严苛,竟有弟子胆敢下山行骗。
“你细细说与我听,待我回了山门,必定——”
“不,”宁恨水打断,轻咳两声,苦笑道:“终归是我自己的事,怎么能麻烦你呢?”
顿了顿,他才接着道:“只是希望你这一路能捎上我们,毕竟我只是个无门无派的小医修,要是遇上不轨之人……”
这人是傲天将来的小弟,想来多少有点背景,跟着他回去,说不定能让谢止醉提前进入不周山,万一就让剧情提前开始了。
只要剧情正式开始,修仙界弱肉强食,他再来个顺水推舟、推波助澜,搞死谢止醉不是分分钟的事!
啊,等谢止醉死后,他一定会为这人烧香拜佛的。
宁恨水算盘劈里啪啦地响,抬眼看向叶我来,脸上难得带了点真心实意的笑。
只是这笑落到叶我来的眼里,他顿觉此人只是在强颜欢笑。
虽说宁道友没有说明究竟是何事,但世间男女多爱恨痴缠,宁道友相貌出众又手无缚鸡之力......
可怜这医修独自抚养小孩,如今还要上不周山讨一个公道。
若不是他下山恰好游历至此,这世间岂不又多了一桩不平事?
这么一想,叶我来双目灼灼,竟陡然伸手握住宁恨水的掌心,言辞恳切:
“宁道友,你且放心随我回不周山,若是......我定祝你讨回公道!”
手被紧握住,宁恨水脸上的笑一僵。
他正想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来,余光就瞥见谢止醉冷着脸折了回来。
抽回手的动作立马停住。
换上百分百真心实意的笑,宁恨水同样目光灼灼地回望叶我来,高声道:“恩人!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啊!”
挑拨离间!挑拨离间!
兄弟阋墙!兄弟阋墙!
宁恨水唇角笑意愈深。
谢止醉没说话,站在紧握在一起的两人旁边,双手抱胸,视线在叶我来身上一扫而过。
“想必,这位就是宁道友的......”叶我来望向这少年。
谢止醉闻言,若有若无地看了眼宁恨水,就见这人但笑不语。
他转头看向叶我来,恶声恶气道:“什么关系都没有!”
好好好,保持这个态度!
宁恨水又故作柔弱的轻咳两声。
只见叶我来若有所思,随即不赞同地摇摇头。
“这位小郎君,怎么能这样说话?宁道友独自抚养你,其中艰辛,别人不知,难道你也不知吗?”
谢止醉:“......?”
其中艰辛?
艰辛的究竟是谁?
见他脸上神色古怪,叶我来又劝:“你该多多体谅宁道友才是,常言道,百善孝为先。”
谢止醉:?
宁恨水挑眉,趁着这空档把手抽回来,“唉,叶道友不必多劝,待他长大了,自然会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谢止醉:“。”
这怪人整日笑眯眯的,能有什么苦心?!
笑眯眯的宁恨水这会儿心情颇好,挑拨了傲天和他小弟的关系,说不定还能提前开启剧情。
简首一举两得!
和叶我来约定好明日午后在村口碰面后,他背着手就往村屋的方向溜达去。
跟在他身后的谢止醉,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恨水乐得自在,回了村屋,就开始指使谢止醉干活。
这小孩却站着没动。
“傻了?”
“......不周山,真有人骗了你?”谢止醉忽然问。
宁恨水倒是没想到这人会问这个,笑吟吟道:“怎么?被骗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世情薄、人情淡,人与人,可不就是互相骗来骗去。
“你也会被人骗?”谢止醉语气硬邦邦的,没好气道,“你自己去不周山吧,我还得上学,夫子布置的课业还没完成。”
话音刚落,宁恨水登时不乐意了,这哪里成?
他去不周山是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这小孩!咳,虽然其中包含了高达百分百的私心。
“你难不成还真想去考个状元?”宁恨水斜他一眼。
谢止醉闻言脖子一梗,对上眼前这人的视线,很快又低下脑袋。
“......夫子说,做了官,就可以为万世开太平。”他低着声音,攥住手,“我是要做官的。”
真不知该说这龙傲天是天真,还是太过天真。
为万世开太平,古往今来,哪个当官的做到了?
“要是当官有用,你谢家还会被一群绿林草贼屠了满门?”
宁恨水接着说:“我看你是安逸日子过多了,忘记自己究竟几斤几两。”
唇角抿成一条首线,谢止醉重新抬眼望向宁恨水,定定道:“我没忘,我是要报仇的。”
两人无言半晌。
谢止醉又垂下脑袋,看着地上的碎石,指尖蜷了蜷,正想回屋,就听那人道:
“既然如此,我便大发慈悲地给你指条明路。”
说完,宁恨水徐步走近这少年。
谢止醉如今身高,几乎和他齐平了。
现下垂着脑袋,看不大清脸上神色。
想来也定是憋屈至极。
这么想着,宁恨水抬起手,白皙的指尖就点在了谢止醉的下巴上。
略一挑,那张脸便愣愣地抬起。
随即这张脸上飞快闪过一丝恼意,谢止醉抿住嘴,正要往后退,就见宁恨水忽地弯起唇。
“笨狗。”
这两个字吐字何其清晰,钻入谢止醉耳中,他看着眼前这人笑吟吟的脸,脸上恼意似乎更甚了。
“你的仇人,在不周山上。”
此话一出,谢止醉僵住,不可置信地停住脚。
他的仇人,怎么会在不周山上?
跟着宁恨水这几年,他也多多少少从乌鸦的嘴里知道了许多,不周山分明是名门正派......
“真的?”谢止醉问。
宁恨水却不答,他抽回手,退开几步,“哎呀,我突然改变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