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云烬坠入沸腾的烬海核心。
混沌的金色雾气裹着灼骨的热浪劈头盖脸砸来,她像片被卷入熔炉的枯叶,下坠时眼前闪过万千记忆光斑——最清晰的却是最痛的那几幕:幼年沧溟攥着她沾血的手往山洞里躲,自己后背被妖兽抓出深可见骨的伤痕;仙界大祭司举着弑神匕首冷笑,刀尖映着她被幻术操控的脸;还有那道劈落九霄的紫雷,幼年沧溟扑过来时发梢焦黑蜷曲,用单薄脊背替她扛下雷劫的闷响......
"那我是谁?"喉间溢出破碎的呢喃,她坠得更急了,仿佛要把所有困惑都埋进这无边热海。
"阿烬!"
清冽的声音炸响在识海,震得她浑身一颤。抬眼时,半透明的玄袍锦衣男子正从记忆光影里破雾而出——是他,还是记忆里那副模样,广袖垂落处衣纹里凝着未散的星屑,胸口是刚才被天道规则黑雾抓住贯穿的窟窿,翻卷点点黑色的晶雾。
他望着她,唇角仍噙着那抹熟悉的淡笑,仿佛什么都不会影响他。
尽管失去了记忆,云烬的身体克制不住本能的扑过去抱住他。双臂穿过他半透明的躯体,却在触到他胸口的瞬间被烫得缩回手。
虚影抬手,指尖掠过她眼角的泪,有细碎的光粒从他指缝漏出,在她脸上织成暖金色的茧。身影开始消散,像被风卷着的蒲公英,先是指尖,再是眉眼,最后连那抹淡笑都融成了红色的晶雾。
她控制不住的流泪。
晶雾落在她手背上,竟化作赤红的珊瑚状痕迹,带着灼烫的温度顺着血管游走,所过之处,记忆里的疼痛像被火漆封缄般逐渐模糊。
晶雾越聚越多,凝成细小的微尘在她周身流转,突然有清冽的声音撞进识海:"阿烬,凝神......"
话音被一声炸雷碾碎。
烬海核心突然剧烈震动。云烬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撕裂她的识海,无数金色锁链从西面八方涌来。
云烬痛的浑身颤抖,手不自觉的紧握住烬海剑。
剑身刻着的锁魂咒突然亮起,与她身上的血珊瑚痕迹呼应。迸发出巨大的能量。一声爆炸声起,己无云烬的身影。
。。。。。
也许事件应该从开头说起。
此方天地分为:神界(天道执法)、魔界(混沌本源)、仙界(清修之地)、灵界(灵力化形)、人界(因果轮回)、冥界(轮回执念)。神界由于古神失踪封闭。实为五界。
烬海之誓:神魔两界代表以血为契,若一方背叛则神魂永堕烬海(映射“将痛苦丢入深海”意象)。
神界有真神统治,但是唯一古神失踪后就从此封闭。天界由天帝统治,作为诸神居住之地,自称为神。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和礼仪规范,神力者们掌握着强大的仙术和法宝。人界包括各种凡人国度和修仙门派,凡人向往修炼成仙,与天界时有往来,也受到天界的庇佑和监管。魔界则是魔尊带领一众魔修盘踞的地方,那里魔气弥漫,魔修们行事作风激进,时常与天界和人界发生冲突。
在神魔大战的废墟上,六界以「烬海」为界分立:魔界、仙界、灵界、人界、冥界 分隔。十万年前,冥帝以身祭轮回台封印魔神,却留下致命隐患——魔神残魂寄生人间,引发六界动荡。深海祭坛作为封印核心,需守碑人镇压。
神魔历九千七百二十三年,霜降。
夜,早己深沉如墨。对于凡人而言,这或许只是一个寻常的寒夜,带着凛冽的朔风和即将到来的肃杀冬季。但对于生活在神魔夹缝中、于破碎大陆上苟延残喘的生灵来说,每一个时辰都可能被铭刻在命运的碑石上,尤其是——霜降之夜的子时。
传说中,这是阴阳界限最为模糊,幽冥与现世气息交织最浓的时刻。也是烬海祭坛最为活跃,最为危险的时刻。
烬海,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海洋。它是上古神魔大战遗留下来的巨大伤痕,是一片连接着无尽深渊与破碎世界的奇异空间。海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凝固了的血液,翻腾不休,散发着永恒的硫磺与腐朽气息。海面上常年笼罩着灰黑色的劫云,电蛇乱舞,压抑得令人窒息。
而在烬海的最深处,矗立着一座祭坛。
没有人知道它存在了多久,也没有人知晓是何人修建。它就那样突兀地、沉默地嵌在暗红色的海面上,如同一道烙印,也像一道枷锁。祭坛由一种不知名的黑色岩石砌成,饱经风霜,布满了裂纹与苔藓,透着一股亘古的苍凉与死寂。周围的海水常年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沸腾状态,无数扭曲的阴影在其中沉浮,发出令人牙酸的低语。
这里是「烬海祭坛」,也是「守碑人」守护之地。
今夜的烬海祭坛,比往常更加不平静。
铅灰色的劫云低垂,几乎要压到海面之上,云层深处,隐隐有紫色的电光闪烁,却始终没有落下,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禁锢。海面上那十六盏鲛人脂灯,本应是幽蓝色,散发着冰冷而祥和的光晕,用以镇压深海邪祟,指引迷途亡魂。但此刻,它们却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引动,燃烧得异常明亮,火焰呈现出一种近乎妖异的血红色,将整个祭坛区域映照得一片惨白,也映出了中央那道单薄而决绝的身影。
云烬。烬海现任守碑人。
今日的她。赤足站在冰冷的黑色岩石上,任凭那十六盏鲛人脂灯散发出的灼热气息炙烤着她的身体。灯油是上古鲛人以心头血提炼而成,蕴含着庞大的能量,既能镇压阴邪,也能焚烧神魂。每一盏灯的火焰,都如同一个无形的烙印,炙烤在她的肌肤上,带来钻心剜骨的痛楚。
这是「烬海烙」,每一位守碑人在月蚀之夜必须承受的宿命之苦。
云烬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汗水顺着她清丽的脸颊滑落,滴在滚烫的岩石上,发出“滋滋”的轻响,瞬间便被蒸发。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剧痛。额头上,那枚形似古老符文的守碑人印记,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艰难地抵抗着从西面八方涌来的、试图侵蚀她神魂的负面力量。
她己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这样的夜晚了。从她成为守碑人的那一天起,生命便与这无休止的痛苦和孤寂紧密相连。她的职责,便是坐镇于此,以自身为祭品,借助「烬海烙」的力量,维持祭坛的稳定,封印那些试图从深渊裂缝中涌出的、无尽的魔神残魂。
月蚀,是天地阴气最盛之时,也是封印最薄弱,残魂最容易挣脱束缚的时刻。因此,每逢此时,守碑人必须承受双倍的「烬海烙」灼烧,以自身的精血与灵魂之力,加固封印。
云烬咬紧牙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头涌起的腥甜。她的目光扫过周围翻腾的暗红海水,眼神坚定而无波。千年以来,守碑人换了一代又一代,唯有这誓言,这责任,如同烙印般刻在每一个守碑人的灵魂深处,永不磨灭。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这片破碎的神魔世界还能在她的守护下苟延残喘多久。她只知道,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站在这里,这最后的防线,便不会崩溃。
时间,在痛苦的煎熬与死寂的等待中缓缓流逝。子时,即将来临。
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劫云翻滚得更加剧烈,海面上,那十六盏鲛人脂灯的红光也开始剧烈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云烬的心,也随着这摇曳的灯火,微微一颤。她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快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