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点力气,别死半路上。”
他的目光在玄心青黑的左臂上停留了一瞬,那独眼中似乎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
随即移开,不再看他,开始给铁头和另一个断臂的幸存者分发报酬,只是分量明显比玄心少了很多。
铁头接过自己那份钱,看着玄心脚边那鼓鼓的钱袋和两块厚重的蝎壳,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对着玄心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玄心默默地看着铁狼分发报酬,看着技师手脚麻利地指挥着蛮熊和银狐剖取蝎子身上最值钱的毒囊、晶核和完整的甲壳。
他们的动作娴熟、精准、高效,带着一种职业屠夫般的冷漠。
夜枭依旧在高处警戒,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像。
银狐则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他的银色左轮,偶尔瞥一眼玄心的左臂,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弧度。
这就是废土的规则。
强者收割,弱者挣扎。
他用命换来了报酬和强者的短暂一瞥,但这远远不够。
他需要力量,真正的力量!
像蛮熊那样狂暴的力量,像银狐那样精准的力量,甚至…像铁狼那样毁灭性的力量!
而这一切的根基,是他体内那如同淤泥般滞涩的源能!
他下意识地尝试调动一丝源能涌向受伤的左臂,试图缓解那蚀骨的麻痹和灼痛。
然而,意念刚动,经脉中那沉重粘稠的源能泥浆只是微微震颤了一下,带来更强烈的撕裂痛楚,却根本无法顺畅流动!
别说疗伤,连压制毒素都做不到!巨大的无力感再次攫住了他。
锈带深处,靠近鬼市的边缘,一条更加阴暗潮湿、污水横流的巷道尽头。
空气里混杂着劣质消毒水、腐烂草药和伤口化脓的恶臭。
一个用破木板和油毡布勉强搭起来的低矮窝棚,门口挂着一块脏得看不清原色的破布帘子,上面用炭笔画着一个扭曲的、滴血的蛇形图案。
这里就是黑市医生“瘸子李”的“诊所”。
玄心拖着几乎麻木的左臂,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的手臂比之前更甚,皮肤下的青黑色己经蔓延到了肩膀,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如同万针攒刺般的剧痛和令人抓狂的麻痹感。
他掀开那散发着怪味的破布帘子,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窝棚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蒙着厚厚油污的煤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一个头发花白、乱糟糟如同鸟窝、穿着油腻白大褂(早己看不出白色)的干瘦老头,正歪坐在一张吱呀作响的破木椅上,一条腿从膝盖以下装着简陋的木质假肢。
他手里拿着一个锈迹斑斑的放大镜,正对着灯光研究着什么,嘴里还叼着一根劣质的卷烟。
听到动静,瘸子李头也不抬,懒洋洋地拖长了调子:“看病?还是卖货?先亮钱,再看伤。老子这儿不赊账。”
玄心没说话,默默地将那两块沉重的岩甲蝎背甲碎片,“哐当”一声扔在瘸子李脚边那沾满不明污渍的地面上。
瘸子李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浑浊的小眼睛透过放大镜,在蝎壳上扫了扫,又在玄心青黑的左臂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在那己经有些发黑溃烂的伤口处多看了几眼。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取下嘴里的烟卷,弹了弹烟灰。
“岩甲蝎的壳?成色还行。两块,算你三十五灰点。”
他报了个价,比铁狼说的略高,但语气不容置疑。
“伤…岩甲蝎的尾钩毒?啧,有点麻烦。”
他拄着旁边的拐杖(也是他的假肢支撑),一瘸一拐地凑近了些,伸出枯瘦、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按了按玄心伤口周围发硬的皮肉。
“嘶…” 剧烈的刺痛让玄心倒抽一口冷气,额头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毒入肌理了。麻痹、灼痛、肌肉僵硬坏死…拖久了,这条胳膊就废了。”
瘸子李收回手,在油腻的白大褂上擦了擦,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想治?”
玄心咬着牙,从怀里掏出那个沉甸甸的钱袋——装着八十枚银色中区信用点的钱袋。
这是他用命换来的,救老陈头和爹的希望!“多少钱?快说!”
瘸子李浑浊的小眼睛瞥了一眼那鼓鼓的钱袋,里面银白色的光泽让他眼神深处闪过一丝贪婪。
他慢条斯理地坐回破椅子,重新叼起烟卷,深吸了一口,吐出浓浊的烟雾。
“解毒剂,分三种。” 他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像在展示商品。
“最次的,‘黑泥膏’,外敷。
能暂时压一压灼痛,麻痹感减轻点,死不了,但毒清不干净,胳膊以后别想用力,阴天下雨疼死你。二十灰点。”
“中等的,‘蜥蜴血清’,注射。效果强点,能清掉大部分浅层毒,麻痹感能消,但灼痛和肌肉僵硬还会残留,想恢复如初?做梦。五十灰点。”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盯着玄心,嘴角扯出一个带着残忍现实意味的弧度。
“最好的,‘晶核萃取液’,内服加外敷。用岩甲蝎的晶核为主料提炼的,专克它自己的毒。效果最好,毒性拔得干净,胳膊保得住,恢复也快。” 他报出了一个冰冷的数字:“一百五十白点。”
一百五十白点!
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玄心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上!
他怀里的八十白点,连这最好的解毒剂的一半都不到!
连那中等血清都买不起!
老陈头脖颈处腐败的气息…爹咳出的血沫…再生凝胶的边角料…还有这该死的蝎毒!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链,再次死死缠绕住玄心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青黑、不断传来灼痛和麻痹的左臂。
这条手臂如果废了,别说继续变强,别说狩猎赚钱,就连在下三区活下去都成问题!
瘸子李似乎很满意玄心脸上瞬间褪尽的血色和眼中那死灰般的绝望。
他悠闲地吐出一个烟圈,声音带着锈带特有的麻木和冷酷:“小子,废土上,命比纸薄。
选哪种?
还是…留着钱,给你那条烂胳膊准备后事?”
昏黄的煤油灯光下,玄心死死攥紧了那个装着八十白点的钱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发出咯咯的轻响。
钱袋的冰冷触感透过布料,却压不住左臂伤口处那持续不断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麻痹与灼痛。
一百五十白点…
再生凝胶的边角料…
老陈头渐渐微弱的呼吸…
爹撕心裂肺的咳血…
钱!
钱!
钱!
永远不够!
永远像流沙一样从指缝里溜走!
每一次以为抓住了希望,都会被现实更沉重的一拳砸回深渊!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瘸子李那张布满皱纹、写满市侩与冷酷的脸,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黑泥膏’…先给我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