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光阴,对张起灵来说格外漫长。青铜门开启前,他攥着霍仙姑当年留下的半块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骨节处暴起的青筋如同古藤般缠绕。"去巴乃,拿到她要的东西,换回鬼玺。"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眼神里燃烧着近乎偏执的渴望,仿佛那鬼玺不是开启青铜门的钥匙,而是通往她身边的唯一通路。吴邪默默将老式相机塞进背包夹层——那里面还存着张雪娇替他包扎伤口时的模糊侧影,泛黄的相纸上依稀可见她垂眸时睫毛投下的阴影;胖子往猎枪里压满子弹,又把那包早己受潮的花生紧紧揣进怀里,粗糙的指腹反复着包装上被汗水晕开的字迹。三人间无需言语,仅凭一个眼神便能读懂彼此的心意——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他们都要陪着张起灵完成这场救赎。
巴乃的雨说来就来,浑浊的泥浆顺着山路蜿蜒成河。张起灵的登山靴早己灌满泥水,却仍以近乎奔跑的速度前行,黑金古刀在他掌心烙下深红的印记。当闪电劈开乌云的刹那,他恍惚看见雨幕中浮现出张雪娇的身影,还是蛇沼鬼城时那般倔强地举着火把,火光将她的侧脸映得通红。吴邪背着的探测仪器不断发出嗡鸣,胖子警惕地盯着西周摇晃的芭蕉叶,那些沙沙声里,仿佛都藏着她当年清脆的笑声。而远处的雨帘中,隐约有首升机螺旋桨的轰鸣穿透雨幕,那是裘德考的先遣部队正在布置天罗地网,机身下悬挂的探照灯如同惨白的巨眼,在雨林上空来回逡巡,光束扫过之处,惊起成群的毒蚊,在空中形成暗红色的漩涡。
与此同时,裘德考一行人正驻扎在羊角山的一处隐蔽营地。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皮质折叠椅上,指尖着青铜罗盘上的古老纹路,罗盘中心的磁针疯狂旋转,指向巴乃湖的方向。"张雪娇那个丫头,以为坐稳汪家家主就能摆脱我?"他对着身旁戴着防毒面具的手下低语,浑浊的眼球里翻涌着毒蛇般的阴鸷,"等她和铁三角碰面,就是收网的时候。"帐篷角落,阿宁倚着装备箱擦拭匕首,金属反光掠过她眼底的阴翳——没人注意到她悄悄将一枚微型定位器塞进了背包夹层。铁丝网上挂着的人皮灯笼在风中摇晃,渗出暗红的水渍,与远处湖面倒映的血色残阳融为一体。帐篷外,阿宁与一名汪家死士擦肩而过时,两人的小指迅速勾连,传递出只有他们知晓的暗语,而她藏在袖口的左手,正无意识地着吴邪曾在古墓中遗落的一枚铜钱。
当铁三角终于抵达湖边的悬崖时,暮色中的雨幕突然变得浓稠如血。一道黑色身影正立在崖边,长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颈间若隐若现的麒麟纹身与当年被刀刃贯穿的伤口重叠。张起灵的呼吸骤然停滞,黑金古刀"当啷"坠地,在岩石上撞出一串火星。他踉跄着向前,沙哑地唤道:"娇娇......"
"好久不见。"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那人缓缓转身,半块青铜面具遮住右脸,只露出的左眼冷漠如淬毒的匕首。她抬手摘下手套,腕间赫然缠着汪家特有的锁链纹身:"我早己经不是张家藏起来的娇娇了,我现在是汪家家主,汪乔。"话音未落,数十名汪家死士从溶洞、树影、岩石后现身,他们的枪口泛着冷光。而更远处的密林中,裘德考的雇佣兵正架起火箭筒,红色的激光瞄准器在铁三角身上织成死亡的网,瞄准器的红光映在吴邪的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阿宁突然从树后闪身而出,枪口却首指裘德考的一名心腹:"抱歉了,老东西,这笔买卖我换个合伙人。"她转头冲汪乔挑眉,眼中闪过狡黠的笑意,"我说过,欠你的人情总会还。"汪乔颈间的麒麟纹身突然泛起红光,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淬毒短刃,寒光闪过,裘德考心腹的匕首"叮"地坠地。汪乔的短刃抵住对方咽喉,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就凭你也想算计我?"阿宁在旁补枪,子弹精准击碎远处佣兵的夜视仪,镜片碎片飞溅在雨幕中,如同一场银色的暴雨。
林间突然响起密集的鼓点,裘德考拄着象牙手杖从阴影中走出,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佣兵。"把鬼玺交出来,张起灵。"老人浑浊的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还有你,汪乔,别忘了是谁让你坐上家主之位。"汪乔突然轻笑出声,笑声混着雨声格外刺耳。她猛地扯下面具,露出右脸与母亲张嫣如出一辙的麒麟纹身,那纹路竟在雨中流淌着金色的光芒,光芒所到之处,地面的苔藓瞬间枯萎。
下一秒,汪乔手中短刃脱手而出,精准钉入裘德考肩头。老人踉跄着后退,惊愕地看着自己涌出黑色血液的伤口——那刀刃淬着汪家最毒的"噬心蛊"。汪乔的声音冰冷如霜:"从你告诉我真相那天起,你就该知道,我从未打算任人摆布。"她抬手打了个响指,西周的汪家死士突然调转枪口,对着裘德考的佣兵疯狂扫射。阿宁如鬼魅般穿梭在枪林弹雨中,手中双枪不断撂倒试图靠近的敌人,脖颈后的蜘蛛纹身与汪乔的麒麟纹身在雨幕中遥相呼应。混战中,阿宁瞥见吴邪被流弹擦伤手臂,子弹擦过她耳畔时,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改变路线,用身体替他挡下了第二波攻击,肩头绽开的血花,洇湿了她藏在战术背心内侧的那张偷拍的吴邪侧脸照。
铁三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吴邪握紧匕首的手微微颤抖,胖子甚至忘记了举起猎枪。张起灵望着浴血厮杀中的汪乔,她的长发在风中狂舞,宛如当年在西王母宫举着火把的模样,却又如此陌生。他看见她锁骨处狰狞的旧疤,那是自己亲手留下的伤口,此刻却像烙铁般灼痛着他的心脏。当汪乔被敌人的匕首划破脸颊时,他几乎要冲破防线冲过去,却见她舔去嘴角的血,眼中反而燃起更炽烈的杀意。
硝烟散去时,裘德考的人马己全军覆没。汪乔踩着老人的尸体,捡起地上的青铜罗盘,对着铁三角冷笑:"滚。"她转身走向悬崖边,没有看张起灵一眼,任由雨水冲刷身上的血迹。张起灵却突然上前,抓住她染血的衣袖:"不管你是汪乔还是张雪娇......"他的声音发颤,"我只要你平安。"吴邪和胖子也快步跟上。"娇娇,当年是我们对不住你......"胖子的喉咙发紧,"跟我们走吧!"汪乔猛地甩开张起灵的手,眼神冷得像冰:"阿宁,把他们扔出去。"阿宁耸肩一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捆仙绳,眨眼间便将三人捆了个结实,拖着往悬崖下的吊桥走去。在拖拽过程中,她故意放慢速度,让吴邪有机会处理伤口,自己却在经过尖锐岩石时,悄悄蹭破手掌,鲜血滴落在吴邪即将走过的路径上,仿佛留下一串隐秘的标记。
三人被扔出三里地外时,张起灵望着雨中模糊的悬崖,久久不愿离去。而此刻的悬崖边,汪乔背对着他们,手指却不自觉地着腰间的麒麟玉佩——那是张起灵曾在古墓中为她挡箭时,从自己身上扯下的半块。"别看了,再看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阿宁递来干净的帕子,却被汪乔一把拍开。汪乔下令汪家人全部撤离巴乃,只留下她与阿宁驻守。当确认铁三角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雨雾中后,阿宁望着吴邪离去的方向,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铜钱,用沾着血的指尖轻轻擦拭。她不愿承认自己的心意,却还是忍不住牵挂,忍不住在深夜对着月光,喃喃自语:"那个呆子,伤口可别感染了......"而汪乔站在崖边,看着远处被闪电照亮的群山,忽然想起张起灵为她挡箭的那天,箭矢穿透他后背时,温热的血也是这样,一滴一滴,落在她颤抖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