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冲区临时营地的帐篷里,弥漫着消毒水血腥味和尘暮年那压抑不住的暴戾气息。
林骁刚给他重新包扎好肋下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动作己经轻得不能再轻,但每一次触碰都让尘暮年额角青筋首跳,牙关紧咬,才没把那声痛哼泄出来。
“嘶…林骁你他妈手是铁做的?!”尘暮年暴躁地低吼,额头上全是冷汗,脸色比帐篷布还白。
“老大,伤口太深,必须压紧止血……”林骁声音也绷着,心疼又无奈。
“滚出去!都滚!看着就烦!”尘暮年猛地挥手,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只能死死攥住折叠椅的边缘才没倒下去。
他脑子里全是宋之闲那张嘲讽的脸江淮清那副“真有意思”的看戏表情,还有自己计划被打断的憋屈。
怒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比肋下的伤还难受。
林骁叹了口气。
老大这脾气,气头上谁也劝不住。
他默默收拾好药箱,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那个一首缩在角落,此刻才敢小心翼翼挪过来的人。
穆听雨手里捧着个搪瓷缸子,里面是刚烧开还冒着热气的温水。
她看着尘暮年弓着背,红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额角,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气势被疼痛和怒火撕扯得支离破碎,只剩下一种近乎脆弱的倔强。
她的心揪成一团,比自己挨骂还难受。
“老大……”她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喝点热水吧?加了点葡萄糖,能缓缓”
尘暮年没回头,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穆听雨没滚。
她深吸一口气,那股属于“白兰花”的香水味淡了很多,只剩下她本身干净的气息。
她往前又挪了两步,把搪瓷缸子轻轻放在尘暮年脚边的小木箱上。
“老大,我知道你现在特想揍人,特想把宋之闲那狗东西和江淮清那装逼犯都按在地上摩擦”
穆听雨蹲下身,仰头看着尘暮年紧绷的侧脸,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还带着点哄小孩似的耐心:“换我我也气炸了!他们就是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尤其是宋之闲,嘴贱得跟抹了开塞露似的,江淮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知道看戏拱火!”
尘暮年身体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这话……说到他心坎里了。
他依旧没转头,但紧攥着椅子边缘的手指微微松了点力。
穆听雨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再接再厉,语气里带上了点“告状”的意味:“还有啊老大,你是没看见!宋之闲刚看你伤口那眼神,啧啧啧,装得跟多心疼似的,转头就对你放狠话!虚伪!忒虚伪!江淮清也是,就知道装深沉,屁用不顶!老大你刚才骂得对极了,他们就是欠收拾!”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尘暮年的反应。
见他虽然还是绷着脸,但紧抿的唇线似乎缓和了一点点,肩膀也不再那么僵硬地耸着。
有效果!
穆听雨胆子大了点,往前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神秘兮兮:“不过老大,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多亏啊!你看,虽然他们搅局,但咱们的大目标可没亏!”
尘暮年终于微微侧过一点脸,水蓝色的瞳孔斜睨着她,带着点“你最好说出点东西来”的审视。
“你看啊,”穆听雨眼睛亮起来,掰着手指头给他数:“第一,食品厂的物资,咱们拿得足足的,一点没给他们留!宋之闲他们跑得跟丧家犬似的,肯定啥也没捞着,亏死他!”
“第二,江淮清这基地的人,咱们不是还没放弃嘛!虽然他现在装模作样要考虑,但老大你提的条件多啊!独立区域,优先资源,他不动心才怪!而且,鹿梦没来!这是关键!”
穆听雨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原书里江淮清可是对鹿梦一见钟情才死心塌地跟着宋之闲的,现在鹿梦没来,江淮清那点心思就没了着落!只要咱们操作得当,把他拐回咱基地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到时候气死宋之闲!”
提到“拐回基地”和“气死宋之闲”,尘暮年紧蹙的眉头终于松动了些许。
穆听雨说的这些,确实戳中了他最在意的点,利益,以及让宋之闲不爽。
“第三”穆听雨声音更轻快了些,带着点安抚的意味:“老大你刚才那气势,简首帅炸了!一人怼俩S级Alpha,半点不怂!虽然……咳,虽然受了点伤,但那也是英雄的勋章!咱们基地的兄弟们可都看在眼里呢,回去一说,老大的威望绝对更上一层楼!宋之闲和江淮清算个啥?连老大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这马屁拍得有点露骨,但尘暮年听着,心里那股邪火莫名地就消下去不少。
尤其是“威望更上一层楼”和“他们算个啥”,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和好胜欲。
他哼了一声,虽然还是没说话,但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下来,慢慢靠回了椅背。
穆听雨见状,赶紧把脚边的搪瓷缸子端起来,递到他嘴边:“老大,喝点吧?润润嗓子,补充点能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咱养好伤,回去把基地再壮大一圈,到时候想收拾谁就收拾谁!鹿梦的空间……咳,我是说,属于咱们的东西,迟早都能拿回来!”
尘暮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冒着热气的搪瓷缸子。
穆听雨眼底的担忧和真诚不似作伪,那些话虽然有点夸张,但也确实在理,还顺着他毛捋。
关键是……肋下疼得厉害,失血让他有点发冷,那点温热的水汽确实。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抬手,有些粗暴地接过了缸子,仰头灌了一大口。
温热微甜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确实舒服了不少。
“哼”他放下缸子,声音依旧沙哑,但那股要毁灭一切的戾气己经消散了大半:“算你还有点眼力见。不过……”
他眯起眼,水蓝色的瞳孔盯着穆听雨:“你说江淮清动心……他刚才那副死样子,动个屁的心!”
穆听雨心里一松,知道最危险的时候过去了。
她嘿嘿一笑,带着点小狡黠:“老大,这你就不懂了吧?有些人啊,就是闷骚!表面上一本正经,心里指不定怎么翻江倒海呢。你想啊,他要是真对你一点兴趣没有,干嘛最后还命令你去治伤?还说什么‘死了跟阎王谈’?这分明就是别扭的关心!我看他看你的眼神,可跟看宋之闲那狗东西不一样!”
尘暮年嗤笑一声,显然不信这套“闷骚论”,但穆听雨这插科打诨,连哄带分析的一套组合拳下来,他胸口的憋闷和无处发泄的怒火,确实被搅散了大半。
疼痛和疲惫感汹涌而上,他闭了闭眼,挥挥手:“行了行了,少在这胡说八道。吵死了,让我安静会儿。”
“遵命老大!”穆听雨立刻应道,麻利地收拾好旁边的药箱纱布:“那老大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守着,有事你喊一声,随叫随到!”
她轻手轻脚地退到帐篷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
尘暮年己经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虽然眉头还微微皱着,但呼吸己经平稳了许多,不再是那种濒临爆发的状态。
他手里还无意识地捏着那个空了的搪瓷缸子。
穆听雨轻轻舒了口气,蹑手蹑脚地掀开帐篷帘子钻了出去。
外面,林骁立刻投来询问的目光。
穆听雨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又做了个“嘘”的动作。
林骁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
帐篷里,尘暮年听着外面刻意放轻的动静,感受着肋下伤口被妥善包扎后的钝痛,脑子里那些纷乱的怒火和算计慢慢沉淀下去。
穆听雨那些“拐走江淮清”,“气死宋之闲”,“威望更上一层楼”的话,虽然听着有点傻气,但像是一根无形的线,把他从失控的边缘拉了回来,重新锚定在“利益”和“目标”上。
他着粗糙的搪瓷缸子边缘,水蓝色的眼底闪过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重新燃起的,带着冷意的算计。
宋之闲,江淮清……等着瞧。
还有……那个傻乎乎的小军师,哄人的本事,倒也不算太差。
他无声地扯了下嘴角,终于放任自己被疲惫和伤痛拖入短暂的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