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很快捧着一个紫檀木匣子来到栖梧苑。
“大小姐,夫人让奴婢送来的账册。夫人说请您随意看看,切莫劳神。”
锦瑟恭敬地将匣子放在榻边小几上。
“有劳锦瑟姐姐了。”
叶棂鸢微微颔首,示意小菊接过。
她打量着锦瑟,这位母亲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清秀,举止沉稳。
在原主记忆里,锦瑟对母亲忠心耿耿,能力也不错,但似乎……过于守规矩了些,缺少了几分杀伐决断的锐气。
在面对赵姨娘那些油滑刁钻的管事时,恐怕也容易吃亏。
锦瑟行礼退下后,叶棂鸢打开了木匣。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本厚厚的蓝皮账册,封面上写着“侯府总账(永昌二十二年)”、“厨房采买细目(永昌二十三年春)”、“库房支领登记(永昌二十三年夏)”等字样。
墨迹尚新,显然是近一两年的记录。
“小菊,研墨。”叶棂鸢吩咐道,随手拿起最上面那本“厨房采买细目”。
账册入手沉甸甸的,翻开第一页,是米粮采买的记录。
字迹还算工整,条目清晰:某月某日,购入上等粳米XX石,单价XX两;购入陈米XX石,单价XX两;购入白面XX袋……后面跟着经手人王管事的签名画押。
叶棂鸢的目光快速扫过。
得益于现代灵魂对数字的敏感和灵泉滋养后更加清晰的头脑,她很快便发现了几处疑点。首先是米价。
她虽不常出门,但对京城基本的物价还是有所了解的。
账册上记录的粳米单价,比市面上的价格平均高出了半成左右。
这半成看似不多,但侯府每日消耗巨大,日积月累,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更可疑的是陈米的记录。侯府主子们自然吃的是新米,但下人众多,消耗陈米的数量也不小。
账册上陈米的购买量极大,价格却只比新米略低一点点!
这极不合理!陈米的价格,至少要比新米低两成以上才正常!
叶棂鸢不动声色,继续翻看。当看到“永昌二十三年三月十五”这一天的记录时,她的目光骤然一凝!
**“支取银钱:修缮西苑回廊栏杆,木料、工钱合计:纹银一百五十两。经手:李婆子。”**
修缮?叶棂鸢努力回忆。西苑回廊……
她前几日散步时还经过那里,那栏杆虽然有些年头,但坚固完好,并无需要大修的地方!
而且,她清楚地记得,原主记忆里,就在今年二月下旬,赵姨娘曾以“年久失修、恐伤贵人”为由,向母亲申请过一笔银子修缮西苑回廊!当时批的似乎就是……
一百五十两?!
叶棂鸢立刻放下手中的账册,翻找匣子里的其他册子。
很快,她在“库房支领登记(永昌二十三年春)”中,找到了“二月二十二日”的记录:
**“支取纹银一百五十两整,用于西苑回廊修缮。主母批,经手:赵姨娘。”**
一笔修缮费,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竟然在厨房采买和库房两本账册上,被重复列支了两次?!
一次是以“修缮”名义从库房支取,另一次则被巧妙地混入了厨房采买的大额支出中!
若非叶棂鸢记忆力超群(灵泉滋养的效果),又刻意对比查找,这狸猫换太子、中饱私囊的手段,几乎天衣无缝!
叶棂鸢的心沉了下去。
这仅仅是冰山一角!
一个厨房采买,一个库房支领,就能玩出这样的花样!
那其他方面呢?田庄的租子?铺面的收益?府中下人的月例?
赵姨娘这些年,究竟从侯府的公账里,悄无声息地掏走了多少银子?!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她需要的是确凿的证据,是雷霆的手段!
她再次拿起那本厨房采买的账册,翻到记录陈米价格和数量的那一页。
指尖拂过那些墨迹,灵泉滋养后的视力让她看得更加清晰。
她微微蹙眉,目光聚焦在记录陈米单价的数字上。
那墨迹……似乎有些微妙的差异?像是后来添上去的?
就在这时,手腕内侧的血莲胎记,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比平时更加明显的温热感!
那温热感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仿佛在向她传递着什么信息。
叶棂鸢心中一动,尝试着将一丝意念集中在那微微发热的胎记上,同时目光更加专注地投向那可疑的数字。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在她的高度专注和胎记微热的双重作用下,她的视力仿佛被瞬间放大、提纯!
账册上那原本只是略显可疑的墨迹,在她的眼中骤然变得无比清晰!
她甚至能“看”到墨迹边缘细微的晕染,以及那数字笔画转折处,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属于另一种墨色的覆盖痕迹!
那是涂改!有人先用一种墨色写了较低的价格,后来又用另一种颜色相近但并非完全一致的墨,覆盖上去,改成了现在这个高价!
因为时间间隔短,覆盖得还算完美,加上账册纸张本身有纹理,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
但在她此刻被灵泉和胎记异动强化的视力下,这拙劣的掩盖,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无所遁形!
“呵……”
叶棂鸢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好一个王管事!好一个李婆子!好一个赵姨娘!真是贪得无厌,胆大包天!
她放下账册,指尖无意识地着腕间温热的莲花印记。
这次胎记的异常发热和视力的短暂强化,是空间能力提升的征兆?还是因为自己强烈的探查欲望和复仇执念,引动了血莲的回应?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极好的信号!这空间,与她(以及原主的执念)的联系,比她想象的更加紧密和……“智能”。
“小菊,”
叶棂鸢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去请锦瑟姐姐过来一趟,就说……我看账册有些地方不太明白,想请教一下。”
“是,小姐。”小菊虽然不明白小姐要做什么,但看着小姐那沉静如水的眼神,莫名地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