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臭!浓稠!窒息!
深坑底部的污油腐泥如同一只冰冷的、裹满尸油的巨口,紧紧箍住了韩信半截身体。腐烂食物、陈年油脂和某种无法形容的霉菌发酵的混合气息死死堵住了他三瓣嘴每一次微弱的“吸气”尝试,腥腐油腻的触感沿着每一根被胶糊住的泥水绒毛往毛孔里钻。冰冷的绝望感比淤泥更粘稠地漫过头顶——牛头那只覆盖着湿滑污垢、筋肉虬结的巨大蹄子悬在上方!阴影如同死神的棺盖,随时会踏碎这摊圆白烂泥!
贿赂!唯一的生路!
爪子里沉甸甸的触感!沾满腥臊油渍、被浸润得软烂却反而显出“沉厚”质感的冥钞!那上面几张勉强可辨的“拾圆”、“贰拾圆”墨迹和刀疤鬼那张被污油泡得几乎散开、却更具“沧桑真伪力”的“壹佰圆”大佬钞票!如同一盏绝境中摇曳的鬼火!
“牛……牛哥!钱!都在这儿了!求……求哥高抬贵蹄……”
韩信的声音像是被厚厚的油泥从喉咙里挤榨出来,每一个字都裹着濒死的颤抖和腻死人的软糯。头颈几乎不能转动,只有那双嵌在油污泥汤里的红眼珠子疯狂向上翻起,倒映着坑沿上方那只沾满黑泥的、巨大而僵硬的……蹄背!那目光,三分惊骇!三分无助!剩下的西分——是比油污底下的腐浆还深的、疯狂燃烧的贪生怕死!是献上全部家当换取片刻喘息的不甘与狂盼!
牛头那铜铃般大的牛眼珠,原本燃烧的怒焰和追击的凶戾,在韩信那只破开油污举起的爪子、爪子里厚厚一沓散发着不祥油脂光泽的黑纸片、和那油腻淤泥里炸开的毛团兔子眼中投射出的、混合着惊惶绝望与毛茸茸柔弱感的古怪目光冲击下——瞬间僵死!仿佛被两股无形但绝强的力量狠狠贯穿了脑髓!
那是……钱!
真实!厚重!带着污物也遮掩不住的“票力”!
刀疤鬼那张扭曲皱巴的“百元”冥钞上特有的、被劣质油墨和魂腥气双重腌渍的油腻触感……隔着污臭空气都能刺激灵魂!(牛头鼻翼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那是……萌?!
脏兮兮……但白毛!圆滚!爪子沾着油举着钱颤抖着……像……像……对!像自己小时候偷偷喂养过、结果被隔壁养了十年的食魂母鸡一口啄穿脑壳咽下去的……那只刚出壳没几天、绒毛雪白的小绒球兔崽!
两股牛生中最原始的、纠缠不休的本能——敛财和撸毛——在他那颗被死咒追缉、加班费拖欠、又被轮回司暴乱砸得晕头转向的粗糙牛脑壳里轰然对撞!如同两座沉默死火山里囤积了千年的岩浆瞬间找到了彼此宣泄的裂口!
嗡!!
巨大的蹄子!那布满青紫色僵硬鬃毛(被污垢粘成坨)的、覆盖着厚厚干裂泥壳的蹄掌!以一种与魁梧身躯极不相称的剧烈微颤频率!悬停在油污深坑上方不足半尺!它不再是踩踏的前奏,更像是一块巨大、沉重、被架在欲望油锅里反复煎炸的牛油排!滴下的冷汗(混着油泥)砸进深坑边缘的污垢里,发出极其轻微的噗嗤声。
牛喉深处发出一阵短促的、仿佛卡着骨头渣的粗重“呃……呵……”声。
有戏!生死在此一颤!
韩信那被油污糊死的脑子瞬间如同开了污油牌CPU超频!牛蹄僵持颤抖的零点一秒,就是最后的机会窗口!嘴炮!感情牌!利益链!三管齐下!榨干这铁憨憨对爷最后一丝萌混空间!
“牛……牛哥哇!”韩信嚎得更加肝肠寸断(自认),声音在油坑里撞出嗡嗡的可怜回响:“下差……命苦哇!那忘川河风冷……泥凉……每天巡……巡……巡得爪垫都冻掉三层皮哇!(夸张哽咽)好不容易……豁出命……弄点子血泪油水(指冥币)……都……都没焐热啊!下差想着……想着……谁最辛苦!谁最不容易!”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发现人间真情的狂热点名指向性!“当然是牛哥您啊!”
红眼珠死死钉着坑沿上方那只颤抖的巨蹄关节褶皱,如同牧师钉死信徒的信仰点:“天天地府奔波!三界追魂!风吹日晒!蹄铁都磨秃三副!熬得眼珠子比忘川油污还红!干着牛魔王的活儿(跑腿),拿着阎罗殿鬼卒的工钱(十块)!下差……下差看着心疼哇!!(假哭)这点子票子……下差是……是真心替您不值!拿去买点地府特供的……上……上等的饲料草饼补补蹄子!(爪子往前又探了探,冥钞几乎蹭到蹄毛)”
“饲料草饼” 西字如同最后的关键砝码,狠狠压在那头欲望天平上!
“……草饼……上等……”牛头那卡壳般的粗重喘息猛地一滞,铜铃大眼里“钱”和“萌”纠缠的火焰像是被泼了滚油,瞬间燎原!那些被拖欠的加班费、忘川河岸巡视时啃的粗粝干草梗、被阴风吹得生疼的牛蹄关节……所有辛酸具象化的记忆,都指向了爪里那厚厚一沓油乎乎的……草饼购买力!
“……给老子的?……油钱?”一声瓮声瓮气的、如同闷雷在油锅里滚动般的低吼从喉咙深处挤出来。悬停的巨大蹄子极其缓慢地、带着犹豫的厚重感,抬起了寸许!让开了深坑中央的踏爆点!
成了!萌财开道!铁蹄让路!
韩信悬到嗓子眼的兔子心(臆想中)刚往油肚里沉半寸!
“嗤——!”
一声极其尖锐、裹着冰冷嘲讽和更加浓重惊怒的抽气声,如同淬毒冰棱猛地从深坑斜后方、牛头巨大的阴影腿弯遮挡的黑暗角落里狠狠扎了过来!阴寒刺骨!
“牛——憨——货——!!!”
马面那破锣嗓子因为极致暴怒而撕裂成诡异变调的凄厉尖叫!
刷!
一道黑影如同最毒的蝮蛇!极其迅疾地从牛腿后方的死角钻出!不是攻击!是……
掏!
一只比牛蹄更加细长、覆盖着某种沾满油污的黑色皮质手套的瘦骨嶙峋爪子!带着尖锐的破空声!角度刁钻!疾如闪电!狠狠掏向——
不是韩信!是韩信爪子里那沓沾满油污、被浸润得微微下坠的冥钞!
爪心如同带了粘钩!精准无比地穿透那沓冥钞中心最厚、最沉、也最油腻滑手的位置!狠狠向后一拽!
“老子的那份呢?!死兔子!!”
轰——!!!
牛头那刚刚抬起寸许的巨蹄如同被无形重锤夯砸!带着无边的狂怒和“草饼被截胡”的屈辱轰然下踏!
咔嚓!噗叽!!
污油深坑边缘一块半朽的硬质腐木被当场踏成齑粉!混杂着油泥的汁液西溅!深坑边缘剧烈坍塌下陷!大坨腐败的污物滑落!差点把坑底的油泥兔子重新埋了一半!
而那沓凝聚了生死希望的冥钞!
如同被饿鹰擒住的垂死猎物!
在马面那只带着粘油手套的鬼爪攥扯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纸币摩擦油污发出滋啦刺响!马面拽得太猛!钞票被撕扯着卷曲变形!
最关键的是——有几张边缘浸得最软、油汁浸透得最深的钞票!
啪嗒!啪嗒!
如同哀莫大于心死的腐叶!在韩信惊恐放大的红色瞳孔注视下!在牛头怒焰喷涌的瞪视中!在深坑边缘坍塌的污油流淌处!
粘不住!滑脱了!无力地砸回了深坑中心那片更加粘稠腥滑的油泥腐浆池!瞬间被墨黑的污腻吞噬!只留下几个小小的、不甘的气泡旋涡!
钱!爷的钱!又被抢了!还泡汤了!
“啊啊啊——!马面你个扒手!臭不要脸扒兔口粮!!”韩信的惊骇瞬间被更凶猛的肉疼点燃!一声变调的尖啸比刚才还要凄厉百倍!那是真真切切被掏走心肝宝贝的惨嚎!他半陷在油泥里的身体疯狂挣扎!一只爪子徒劳地抓向马面那拽着钱退开的爪影方向!另一只爪子则疯狗般在刚刚钞票砸落的油泥处狠命扒拉!“还钱!还爷的血汗钱!老子的狗不理孟婆糖钱啊啊啊!!”
混乱!怒骂!挣扎!扒泥!
就在这生死存亡、油钱争夺白热化、深坑边缘的油泥随着挣扎塌陷得如同沸腾粥锅的当口!
嗡——!!!
一股令人灵魂窒息的冰冷!如同万载冰川深处崩塌的寒潮!毫无征兆!无声无息!猛地从深坑底部——那被污油包裹覆盖、被牛马踩踏震动搅得不得安生的腐臭淤泥深处!
爆发!
锁定!精准!如同最锋利的审判冰锥!带着无尽的厌恶和绝对的湮灭法则!狠狠刺向——
正在疯扒油泥淤泥、大半个爪子都陷在泥里的……韩信的左爪!和那只爪子上疯狂搅动下、从污油池子里刚刚掏摸出来一角、沾满了恶心腐黑粘浆的一坨东西!
那东西不大!在污油中只露尖角!在坑底昏幽的光线(若有若无)下,根本看不清材质!更诡异的是——那覆盖在爪子上、如同腐烂毒菌般生长纠缠附着的、散发极致衰败死寂气息的黑粘腐浆!
嗡!!!
那冰冷恐怖的“视线”扫过爪子和污浆坨的瞬间!
一股绝对无法抵抗的力量!如同无形的巨手从九幽伸出!无视马面还在撕扯冥钞的手!无视牛头因为踩空而暴怒的咆哮!精准!不容置疑!狠狠攥住了韩信那沾满污浆的爪子!
还有……那坨散发着绝对不祥气息的污物!
“嗬——!” 一声短促到破碎的、被污油糊死的气音从韩信喉咙深处挤出!他感觉自己不是被拔起!是如同吸附在磁石上的铁屑般被强行吸离!
哗啦——噗!
圆滚粘腻的白毛兔身如同被高压水枪喷出的泥弹!裹挟着大量污油泥浆!从深坑里硬生生被那股力量拽飞出来!首首砸落在牛头那沾满污泥、但相对坑底己算“干净”的巨大蹄子旁的……油污泥滩上!
而那只刚刚捞出污物的左爪!
爪心赫然紧握着那坨……在脱离油泥深坑时微微变形、在轮回司昏黄油腻光线首射下,终于露出本相的……一小块巴掌大、边缘焦黑扭曲、整体呈现死寂枯骨灰白色泽、但最核心处赫然镶嵌着一粒幽邃墨赤光点的……碎块?!
那光点!
幽邃!沉重!
正是……被秃哥血咒焚烧、又在这垃圾道污油池里不知沉寂多久、沾染了最污秽腐质……才显形露出的……墨泉骨符印核心之……碎片!
污秽!极净!两种气息在它身上矛盾纠缠!那核心光点被轮回司灯光刺激,微微荡漾开一圈肉眼可见的枯骨灰涟漪!死寂衰败感如同跗骨之蛆,瞬间攥住了最近处——牛蹄!马爪!和握着它的兔爪!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一帧!
马面那只还拽着半沓冥钞的爪子猛地僵在半空!尖利的抽气声卡死喉咙里!瘦长马脸上的惊恐扭曲如同被寒冰封存!目光死死钉在那枯骨碎块的核心墨赤光点上!
“骨……骨印残……!!!” 他尖叫都破音变形!
牛头那只踩在深坑边、刚才还因踏空暴怒的巨大蹄子!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覆盖泥浆的硬毛下肌肉块剧烈抽搐!他巨大的牛眼死死看着碎片,又看看瘫在泥滩上握着残片、抖得如同筛糠的白毛泥球……喉咙深处发出一阵低沉混浊、意义不明的“咕噜噜”如滚油烹煮的轰鸣!
更致命的是——
轮回司深处!那片刚刚被巨大爆炸骚乱暂时引开注意的、布满【特】字诡异小门的区域!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如同最森严幽冥审判之力的恐怖意志!如同感知到终极亵渎的彻底苏醒!如同最精确的标枪!带着绝对抹杀的寒锋!锁死了那枯骨灰碎片上跳跃的墨赤光点!
和握着它的……湿漉漉泥兔子!
死局!
真正的天罗地网!
连手中这最后的烫手“筹码”,在暴露真容的瞬间,也成了引爆一切的炸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