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西沉,暮鸦鼓噪着归巢。
长安城郊,官道旁一家孤零零的酒肆,生意寥落。
陆离坐在角落,面前几只空酒壶东倒西歪。
榜纸被他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掌心,汗水浸湿了那刺眼的“无名”二字。
“金榜无名。”
这西个字,如同一柄无形巨锤,狠狠砸在他心口。
十年寒窗,一朝梦碎。
他只觉胸中一股郁气翻腾,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酒保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懒得再理会这个失魂落魄的年轻书生。
陆离又提起一壶浊酒,猛灌几口。
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却浇不灭他心头那股熊熊燃烧的悲愤。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仿佛一块厚重的黑布,将整个世界都笼罩了进去。
酒肆内,油灯如豆,光线昏黄不定。
几个零星的酒客,面目在摇曳的灯影下显得模糊不清。
陆离眼皮愈发沉重,酒意混杂着绝望,在他脑海中翻搅。
突然,一阵尖锐的刺痛从他双瞳深处传来。
他闷哼一声,下意识闭上了眼。
刺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却骤然变得诡异无比。
酒馆伙计的身上,邻桌醉醺醺的汉子身上,甚至那摇曳的灯火上,都缠绕着一道道先前绝不存在的灰白色“丝线”。
这些丝线有粗有细,有的泛着微弱的光泽,有的则黯淡无光,如蛛网般在众人身上、物间纠缠、延伸,不知其始,不知其终。
陆离的心猛地一沉,一种莫名的压抑感如潮水般涌来,让他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心跳,在这一刻骤然加速,擂鼓般撞击着他的胸膛。
他看到了什么。
就在此时,酒馆外,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划破夜空。
那声音尖锐而扭曲,充满了极致的痛苦。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
酒肆临街的纸窗猛地炸裂开来,木屑纷飞。
一个模糊的黑影,挟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狂风,径首扑了进来。
陆离的双瞳再次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
他眼前的景象,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扭曲、晃动起来。
当视野再次勉强清晰时,他惊骇欲绝地看到,那闯入的黑影,根本不是什么实体。
那是一团由浓稠到化不开的怨恨凝聚而成的雾状物,勉强维持着一个扭曲的人形——一个“游魂”。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这游魂的身上,拖拽着无数条猩红如血的“丝线”。
那些猩红丝线仿佛拥有生命一般,蠕动着,精准无比地连接向酒馆内那些受惊的酒客。
他看得分明,那些猩红丝线的一端,正连接着从酒客眼中、身上疯狂蔓延滋生出的,代表着“恐惧”与“愤怒”的灰暗丝线。
【因果镜瞳】骤然洞开的世界,竟是如此的恐怖。
陆离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前所未有的惊恐,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他双腿一软,踉跄着向后退去,“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身旁的酒壶“啪”地一声摔得粉碎,冰凉的酒水迅速浸湿了他的衣襟。
他下意识地伸出颤抖的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那双刺痛欲裂的眼睛。
耳边,是那游魂发出的,根本不属于人类的凄厉嘶鸣。
还有凡人那夹杂着恐惧与绝望的尖叫。
陆离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栗起来。
他知道,自己恐怕看到了什么绝对不该看到的东西。
而这一切,或许仅仅只是一个开始。